“什么，善城特使后天就到？”唐天空躺在床上，努力將頭抬起。

唐諾瞧了一眼段安送來的文書，點頭道：“藍海龍在文書里邊提到，他派特使過來的主要目的，是代表善城恭賀侄兒接管湯鎮。”

唐天空不禁納悶道：“在你的委任狀未曾下來之前，藍海龍此舉實在有駁常理。”

蹲在一旁為父親擦拭雙腿的唐樂，則問道：“善城那邊由何人擔任特使？”

唐諾再度掃了一眼文書，“是個名叫周思安的幕僚。”

“不是六曹中的任何一位嗎？”唐樂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了幫助顏良盡快坐上湯鎮司兵佐之位，天還沒亮唐諾便趕到唐家老宅，一來探望癱瘓在床的大伯唐天空，二來拋出讓顏良代替唐樂接任司兵佐的想法。

唐天空雖臥床多年，但仍舊明白事理，當即表態若顏良贏了同唐樂的賭局，自然會叫自己的兒子將司兵佐之位拱手相讓。

見大伯絲毫沒有阻撓之意，唐諾不禁喜上眉梢，未曾想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恰在他打算繼續辦大事的當口，段安忽將善城派特使來訪的消息，帶到了唐家老宅。

盡管比他和秦升預想的要快上許多，但該來的挑戰終究還是要來的，只是真的到了這一刻，正為此事做著準備的他，還是免不了心懷忐忑。

另外，善城派來刺探虛實的特使，居然并非超凡者！

藍海龍向來謹慎行事，此番如此安排，究竟打算在葫蘆里賣什么藥？

正推斷潛在敵人的用意，但聞唐天空突然大聲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什么了？”唐樂被其一驚一乍唬了一跳。

“我想起這個周思安是誰了！”唐天空又將腦袋抬了起來，“據說此人在藍海龍身邊專門負責文書勾檢工作。近年來曾作為特使出訪兩座小城池，到達地方后言行舉止極盡粗鄙，端的囂張跋扈，甚至攪得當地鎮首都下不了臺，但因善城強大，這兩座城池的權貴最終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諾皺著眉頭聽罷，即刻問出了這兩座城池的名字，結果跟湯鎮相若，皆為藍海龍垂涎三尺的地界。

看來，這個名叫周思安的家伙，是專門負責到處搞事情啊！

想必若有哪座城池不服，進而對善城特使做出過激的舉動，藍海龍便多了一個同對方翻臉的理由。

唐諾思慮清楚，便對唐天空道：“大伯，你猜藍海龍派這么個人過來，除了惡心一下咱們，是否還有其他企圖？”

唐天空的后腦勺已枕回床上，“應該同那位身為超凡者的顏將軍有關吧。”

“不錯，本尊也認為這位周特使是沖著顏將軍來的！”唐諾跟著換了個坐姿，“說明藍海龍已對咱們心存顧慮，進而派人來湯鎮刺探虛實。”

說完這番話，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兩道模糊的身影，盡管素未謀面，卻沒來由地篤定，正是善城那兩個令人聞風喪膽的超凡者！

“但藍海龍何不直接派超凡者過來？”

“這我就不清楚了，”面對唐諾提出的這個問題，唐天空回應的語氣略帶不屑，“可即使藍海龍派超凡者過來，也不會將其寫進來訪文書里。你在學城待了六年，難道連這個都不曾知曉嗎？”

原來粟國朝野上下，均對超凡者的動向極其敏感，特別是去往其他城池這種事情，就更加擔驚受怕，若超凡者在外跟人起了沖突，必然導致整座城池的安全受到嚴重威脅。

盡管許多領主妄圖威震八方，經常會派麾下的超凡者去周邊城池轉悠，但為避免節外生枝，都會在來訪文書里寫上他人的名諱。

唐諾向來不學無術，怎知還有這般來龍去脈，正打算厚著臉皮揭過話題，忽聞堂兄用十分不滿地口吻問道：“這個文書里的他人，至少也需佐官吧，但善城安排的特使，居然只是個白身！”

唐諾如今身處的粟國，不僅在文明程度上同唐朝旗鼓相當，就連官制也同后者存在諸多相似之處。

粟國的城鎮，相當于唐朝的縣級行政區劃，只是規模較大的稱為城邦，規模較小的叫做市鎮。

城主或鎮首，就好比縣令，地方政府之功、倉、戶、兵、法、士六曹，更盡數雷同。

略微相左的是，唐朝唯州府或京縣才會委任六人分管六曹，粟國除此之外，但凡邊境城鎮，皆如法炮制。

粟國中央地區的城鎮，自領主以下，也有輔丞、主簿等佐官，但到了邊境城鎮，則由府上白身幕僚瓜分這幾位佐官的工作。

一干邊境城鎮之所以會出現六人治六曹，以及白身幕僚輔政的情況，皆因士族分封制度與中央督管制度的沖突所致。

國君不愿見到邊境士族獨斷專行，因此頒布六人治六曹的督管制度，試圖分化這些人的權力。

邊境士族也不想被皇權過多掣肘，于是聯合上書國君，要求撤銷輔丞、主簿等職務，改由他們自己的心腹接管相關工作。

雙方僵持許多年后，國君迫于壓力，只好應允邊境士族的請求，但又祭出不許府上幕僚入朝為官的規定，限制這些人招攬真正的人才。

國君有政策，邊境士族自有對策，既然你不愿賜予眾幕僚一官半職，那我就給他們比公務員更加優厚的福利待遇，因此邊境士族并不愁沒有人才為己效命。

君臣你來我往，皆為權力爭個不休，到得今時今日，邊境士族逐漸占據上風，不僅府上人才濟濟，還將親信安插到了六曹當中。

就拿湯鎮來說，六曹中已有四個職位被唐氏宗親占據，更兼秦升、劉康、公孫望等百里挑一的能人異士，在唐府心甘情愿擔任白身幕僚。

盡管邊境幕僚這個群體，在各自城鎮的地位越來越崇高，但對外而言，依舊只能算作平頭百姓，因此善城委派沒有官職在身的周思安出使湯鎮，其實是對湯鎮莫大的羞辱。

以上這些情況，唐諾倒是比較清楚，為了不叫他人看扁，即刻拋出了自己的觀點。

“本尊猜測，在藍海龍對湯鎮超凡者早有耳聞的背景下，派一個白身幕僚來訪的目的，首先是想觀察咱們的反應。若咱們不以為意，仍好生招待該特使，只能證明咱們即使擁有超凡者，也仍怕同其他城池叫板。”

停頓片刻，他又繼續補充道：“若派佐官過來，屆時雙方一片祥和，躲在背后的超凡者就必須找個理由來掂量顏良的斤兩。即使是點到即止的切磋，可仍舊有受傷的風險，以藍海龍謹慎的性格，如非必要，絕不會讓手下的超凡者率先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