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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翟家前事

  • 紫宦
  • 鯉裳
  • 2644字
  • 2023-07-20 00:00:48

透過鼓膜,安月白聽著了自個耳畔傳來的心跳聲;心下翻涌,卻不知那人會否揭開她此假面。

她雖自詡了解那人,可竟是想不出他見著她是誰,面上會是甚么表情。

以青藍之身逃婚時,她只想讓他快些發現她真身;可后來卻漸漸不安。

透過幾次觀察,她覺著那人是有恐懼的,似是怕確認她就是安月白。可即使如此,卻又待她處處好得超出常理,應是因她像安月白。

今夜見著那人夢中那般苦痛,她不知若他真揭開,會否受得住。

安月白還未想罷,卻覺著溫荊之手觸上了她頸上肌膚,繼而手指摁上她側頸,左右擦拭,忽的停了手。

他并不看她面容一分,出言卻隱隱有些顫音,望向脫落于他指尖的幾點肌膚碎片道:

“……姑娘久居正朝肌膚水嫩,初入西戎天干地燥,竟都脫落了幾點皮膚。”

安月白啞然。待到反應過來,帶著幾絲不可置信望向溫荊,卻見他緩緩松開了擎著她手腕之手。

她雖料得,那人大抵怕在此刻認出她的真身,卻也未曾想到,那人竟對此事這般抗拒抵觸。

竟抵觸到,已望見她假面在頸上脫落的碎片,卻仍強作鎮定,強稱此是因天干脫落的皮屑。

安月白覺出寒意來,緩緩起身。余光見得溫荊重開炭爐加炭,去卻是覺著寒意自腳腕攀上心底。

她不再看溫荊,而是向著那人一揖,繼而出了門去。

她走后,溫荊方側身拾起方才滑落于地上那大麾。屋內分外安靜,他將掌中那甚薄的肌膚碎片投入爐中,繼而封了爐。

那假面,揭與不揭還重要么,總歸她不是青藍便是了。

青藍才進來幾月?與他見過幾面?縱因善良,夜里拿了大麾披于他身,可又怎會因他而落淚?又怎會流露出那般不可置信的神色來?

溫荊深吸口氣,只覺腔間咸意如海,裹得他無處遁形。安月白的模樣卻在眼前心頭愈發鮮明,他又想起了韓邰之行。

那日,崖下洞內。她聽著他說從前時,亦曾清淚滿面,竟是愈擦愈多,沾不干凈,這便是世人說的心疼。

她是真心疼他的,才會這般痛及己身,他從來都曉得。

方才她為他加衣,亦是這般如舊眸光,燙得他心生疼。

形易似而神難同。幾次望見那青藍的目光,他已然猜著了她是誰;更何況,今夜指尖那脫落的皮屑,總讓他想起阿白那精湛的易容術。

可時至今日,他卻不似從前。那次她易容隨他南下,他一把拖人出來問了清楚。可此回若是相認,便是坐實了她逃婚之實,如何能讓她再回正途?

溫荊只覺周身力氣盡失,頭靠寒墻,暗下思量著如何破局。若猜想是真,他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她再送回王府?

可就算送回,以阿白的心性,又如何能長留?只怕……

他不由攥拳,緩緩闔了雙眼,暗自祈禱著是他想錯了。

安月白不知自個兒是怎的走到了廁間,只覺著腹中翻涌,連帶著胸口好似壓了塊碩大的棉花,再被一齊攪拌撕碎,在腔內破成碎絮。

再反應過來,已然彎腰吐了個痛快。吐到最后,竟都帶了幾點血絲,不覺間落淚打濕了臉。

胃中已空若無物,可她仍不住顫抖。許久未起身,扶了腰站直那瞬,只覺眼前稍黑,半晌才漸漸清晰。

她清潔罷手指假面,方伸手觸上頸。那假面是有些微翹起,她無言將其固定貼牢,卻是用力稍猛,覺出些痛意。

那人態度讓她生出幾分不定。可事已至此,她亦不會就這般松開。已然出了紫宅,離了正朝,興許那人會在西戎民風中放松些許?她再強迫自個兒多給他些時日罷。

給他時日,亦是給自個兒時日。若是離開西戎前,他還不打算認她是誰,她自會離開。

天大地大,豈無她一人容身之處。索性不做古玥歡,亦不待他了,在這江湖中做個游醫,救死扶傷,云游山水,豈不逍遙!

安月白想罷,折返回屋,卻見一行人正搬物入住。看他們打扮應是正朝人士,為首的那人衣著華貴。安月白望見了他的腰帶,瞬然覺出些熟稔,好似在何處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她這般望著他的側顏,那男子回眸望向她。

他面容深刻,劍眉正鋒。高鼻薄唇,一雙黑瞳端持正;狼毛銀裘,貴氣半蘊謙然中。

安月白忙移開了眼,繼續行向住處。那男子亦并未多看她一眼,轉身吩咐商隊中人搬運貨物。

他一出聲,倒讓安月白不由得慢了些步子。那音色與他師父有幾分相似……又念起方才見的那人面容,他眉眼之間亦有幾分像翟青。

可雖說是像,卻較翟青穩重威嚴許多。

師父甚少提及家族,安月白原先亦是不甚了解。直到回了古家才漸漸知曉全貌。

翟家是正朝圣上孟擎嘯的隱秘助力。

翟青之父翟濟明是前朝第一毒醫,并未投身于前朝,而是在江湖中看病擬方,積累下傾世清譽,又培育了不少江湖醫者。

孟擎嘯之父推翻前朝統治時,曾被翟父醫治過,又曾被翟家相助。在其打天下過程中,屬朱家將與古家將驍勇精銳,為前朝所憚。

翟濟明救下先皇后,便亦為前朝所不容,前朝皇帝更是派出刺客欲殺之而后快。百姓自發掩護翟家老小,卻畢竟瞞不過特務手眼,翟家正危時,卻被古越率古家將救下。

古家于翟家的恩情,便是就此說起。翟濟明與古越相談甚歡,便率全家投身軍營做了軍醫,更得先皇器重。

先皇登基后,曾欲留翟濟明作御醫,可卻被翟濟明以醫者濟世為由推拒了。先皇仁愛,賞翟家金銀田產,允翟濟明離宮行醫,暗處為正朝查探消息、為國效力。

翟濟明謝恩應允。先皇為加強與翟家的聯結,讓翟家世代為正朝皇室效力,命翟家送幼子入宮,同眾皇子一道學習。

而那翟家幼子,便是后來的青面毒圣翟青。

后來之事便清晰了。翟青天資卓然,更勝其父;人中龍鳳,百年難遇。二皇子孟擎嘯與其自幼相識,深為賞識其才。

可翟青身在宮中,卻如其父志在江湖,年少便離宮游歷去了。再后來,又與巫、蠻二族有了段故事,救下了白發巫妖莫棋仙。

回朝后,又聽聞古家幼女遺失,在太傅府尋著了安月白。

安月白推門進內,并未看溫荊處一眼,而是兀自上了炕,心下不住思索。

她甚少聽師父說起家人,后來進了將軍府才聽兄長說,翟家除了翟青這幼子外,還有一長子翟徽,一幼女翟偕薇。

聽兄長古烈淵說,翟徽自幼見父親因身為毒醫屢遭殺身之禍,便棄了醫道,學了武,卻并不張揚,少人知曉。便是古烈淵,亦是因著古家與翟家的世交,才與翟徽過上了幾招,探出翟徽內力深厚,毫不遜于翟青。

翟家替正朝探信,自然要走南闖北;而翟濟明漸老,翟徽便在十歲時就接過了挑子。明面上,是作游賈,做生意;暗地里,是為正朝,報訊息。

翟濟明已然年老,收醫徒甚眾,擇了其中最為出眾的一人為婿,將翟家幼女翟偕薇嫁出了門。翟偕薇與其夫皆為孝悌之人,便一面學醫道,一面贍養老父終老。

安月白左思右想,愈是盤算愈無睡意。方才那男子不過僅一面之緣,卻讓她總想起翟青。

她正欲調守身蠱皇前去細探,卻窺見了點點銀光。那銀光不是旁的,正是翟青的銀雪蟻。

它們點點順著溫荊那畔的墻縫中爬來,在安月白炕旁的墻線上停駐,好似一條銀線。

安月白一驚,莫非是師父出了事?她忙坐起身,運蠱控蟻,讓它們速速傳訊。

那銀雪蟻幾下動作,看得安月白瞳孔震動,卻未察覺身后溫荊落于她身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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