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博時而鎮(zhèn)定時而憤慨時而冷靜時而哀傷地，把這被囚禁的二十幾年光陰發(fā)生的事一一告訴了鐘曉靜。

“剛開始的時候，他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折磨我。毒打，羞辱，或者用錘子敲碎我的骨頭。漸漸地，他開始跟我交心。你說奇怪吧，我要懷著萬分感激地心情傾聽他，才會讓我有一頓好吃的飯菜。從他跟你結(jié)婚，我就看出區(qū)別來了。他病了。不被人理解，畸形的思維，他遲早也會被自己害死的。”

“于是，他那天破天荒的帶了一瓶酒，我們一邊聊一邊喝光了。他靠我越來越近，我身邊的肉毒毒素剛好在我手邊。我安慰著他，直到那根細(xì)針插進(jìn)他的脖子，我才露出真正感激的笑容。”

韓博沒有再講下去，他看著鐘曉靜，露出愧疚的神色：

“這么多年，讓你受苦了。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呢！”

“怎么會？你沒看到他身上的淤青？都是我給他做治療的時候，趁機(jī)逼問折騰出來的。一直沒問到你的行蹤，幾乎，我?guī)缀跻艞壛恕！?

兩人再次親密地抱在一起。從呂老太那里拿出來的東西就堆放在腳邊。韓博厭惡地踢開：

“那時我才知道，她，我一直掛念的媽媽，其實(shí)是知道我被囚禁的。她默認(rèn)大哥的行為，卻從未來看過我。真狠心！”

鐘曉靜不知道要怎么勸慰韓博。以往的那些溫柔手段和鬼魅伎倆是對那些需要給予自己什么東西的人，而韓博。他是走進(jìn)心里的那個人。

兩人就這么抱在一起，什么都沒說了。

姚南萍還是便宜地從抽屜里拿出一盒安眠藥，打開一大瓶，整盒吞完了。她從衣柜里挑出幾件不錯的衣服，最終選定了那件黑色的連衣裙，穿上身明顯有點(diǎn)小了，可她還是費(fèi)力地把自己塞進(jìn)去了。

那是那天在后巷抽煙第一次遇到他時，她穿著的衣服。她慢慢地爬上床，安靜的躺下去。任由倦意襲來，閉上眼睛。

張奕昇此時正和尚麗在飛機(jī)上睡覺呢，他還絲毫沒有察覺，從此以后他不會再有母親了。

博子和穎兒轉(zhuǎn)鐘后出發(fā)，偷偷撬開姚南萍家門。博子趁著夜色，悄悄上樓，穎兒在樓下望風(fēng)。

不一會兒，似乎穎兒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博子就下來了。

博子的臉色在走進(jìn)穎兒才被發(fā)覺。慘白的臉，額頭上冒汗。

“怎么？”穎兒急切地問。

“死了！早就死了！”

“誰？誰死了？”

“姚南萍。”

沉默，對視，還有重重的喘息聲。

穎兒最先反應(yīng)過來：

“糟了，門口的痕跡，我們得趕緊走。”

穎兒和博子趕緊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他們迅速又回到了穎兒的房子里。

氣喘吁吁地兩人，一人拿著一瓶酒，幾口干光了。

穎兒看著博子，博子出神地想著一些事。

是啊，是這樣的。做習(xí)慣了好人，早就忘記見死人是種什么感覺了。他現(xiàn)在的雙手發(fā)抖，都是真實(shí)的反應(yīng)。真是好笑，早上的決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軟弱啊。

突然博子和穎兒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夜晚的笑容，帶著嘶啞和無奈。

過了一會兒，穎兒才問：

“看來是做不成了。”

穎兒卸下身上的各種裝備，脫下鞋子。

“你干嘛去？”博子攔住她問。

“去看看孩子們。”

博子點(diǎn)點(diǎn)頭，收起穎兒丟在桌上的設(shè)備，開門離開。

穎兒踏著步伐，輕快地走向二樓。

第二天，明睿在病房里被手機(jī)鈴聲吵醒。

警察的推斷很自然：死者明顯是吞食安眠藥死亡，但可能不是自愿。門口的鎖有撬開的痕跡，大廳，樓梯，臥室，走廊都檢測出有另外的人的存在。通過鞋印判斷，是一男一女。男人可能右腿行動不便。

明睿糊涂地聽著，等警察說完毫無反應(yīng)。

右腿不方便？韓博？他還記得媽媽說過韓博是一個魔鬼。他心里突然有一股無名火。爸爸和媽媽，奶奶的死。都是因?yàn)榧胰说穆槟静艜涞竭@樣的下場。突然，他對抓到兇手，懲罰他。這個意愿無比的清晰。

他下定了決心，不管韓博是誰，他絕對不是好人，也不是自己的父親。

明睿看著面前的警察，說著：

“警官，昨天，我奶奶的房間里…”他慢慢掏出口袋里的錄音筆，“有一些人的談話，我碰巧錄到了。”

“碰巧？”接過錄音筆的警察顯然很懷疑。

“嗯。韓博就是一瘸一拐，長期被我爸媽囚禁，奶奶的死也不是自然死亡。我媽…的死，我懷疑，跟他有關(guān)。”

明睿盡量用冷靜克制的聲音來表達(dá)。警察詫異地看著明睿。

“你，怎么會有錄音筆？”

明睿笑了一下。

“笑什么？”警察問著。

“覺得你很優(yōu)秀。聽到這樣離奇的故事，還能懷疑我的動機(jī)。”

“我再問一遍，你怎么會帶著錄音筆？”警察絲毫不為所動。

“前兩天，我姐，張明瑤被撞，現(xiàn)在人還躺在醫(yī)院。由于家族的一些糾紛，我們懷疑，是有人蓄意的。”

“你們？”

“我跟我姐。”明睿不耐煩地?fù)]揮手，“總之你先聽錄音，有什么問題我都愿意配合。但現(xiàn)在，我想先去看看我媽。”

警察稍微側(cè)過身，讓明睿上樓，進(jìn)入臥室。

姚南萍的家里被貼上各種警示標(biāo)志，門口站著一圈圈看熱鬧的人。

明睿站在二樓的走廊，看著門外的人。完了！家族丑聞要見報了。像是卸下了一層皮那樣，讓人覺得輕松。

明睿暗自嘆了一口氣，走進(jìn)姚南萍的房間，開始認(rèn)真打量床上這具冰冷地身體。

人死如燈滅！

明瑤在病床上安靜地看著書，天明雖然在工作，可過不了幾秒總會抬頭看看明瑤。他擔(dān)心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更讓人擔(dān)心。

明瑤放下書，朝著天明的方向看過去，似乎在等著什么。

天明再一次看向明瑤，兩人視線相遇。

“你不忙的話，跟我聊一聊？”

天明有點(diǎn)慌亂，一時不知道怎么關(guān)電腦，索性直接蓋上電腦。端坐在位子上，跟明瑤保持距離。

“你坐近些。”

天明似乎有點(diǎn)拘謹(jǐn)：

“喔。”

他慢慢向明瑤的方向挪過去，在明瑤的示意下，坐在了明瑤的身邊。

“不用擔(dān)心我。我確實(shí)心里不平靜，可這么多年也都過來了。我剛剛做了一些決定，你聽聽看。”

明瑤看著天明，天明點(diǎn)點(diǎn)頭，他很喜歡聽明瑤說話，刻薄的時候他喜歡，這種溫和的時候更喜歡。

“有幾件事，需要你幫我去辦。我這里有一份辭職信，幫我交給伊人。我手上的紅菱的股權(quán)，全部轉(zhuǎn)讓給張奕昇，需要什么簽字，你拿上我的私人章，生效的。”明瑤從桌上的物件柜里拿出私人章遞給天明。

“就這些？”天明接過私章。也沒問別的。

他不想再去揣測明瑤的意圖，到了這樣的時刻，以后他都會安心陪在她身邊。

“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明瑤笑了起來，點(diǎn)著頭，咳嗽了幾聲：

“最后一件事，我想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