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家人走后，芝麻洼空了下來，一派蕭索。

奴隸娃子們想去城堡里頭淘寶，都被趕了回來。

城堡騰空后，董家人已經開始往過遷，分房子分地，趕著車隊往過搬家當，顯然打算在這兒長治久安。

這陣子外面亂糟糟的，官朗也無心修煉。樊氏索性帶著他走親串友，在平時不大走動的親戚面前混了個臉熟。

平輩人還好說，去了那幾個族老家，把樊氏的鼻子險些氣歪。

老官家的族老倒也語重心長，三叔公對樊氏說：

“婦人要守婦道，我知道你樊家女子不是那種人。可是瓜田李下，不得不防啊！大器那小子就是個混球，可他是我老官家的種……生的是招女人喜歡，但也不是他的錯。你不一樣，長嫂如母啊，要注意，注意……”

回來后，樊氏一通哭鬧，又是破口大罵：

“你們老官家什么玩意兒！都混成啥樣了，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個兒屁股還沒擦干凈，整天閑吃蘿卜淡操心。沒人想著怎么往上頭爬，臟心眼子凈琢磨些齷齪事……我的娘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官朗還是頭一次見老娘發飆，只得小心伺候著安撫。叔公們說的意思他也大概聽明白了，是有些不中聽。不過他那根弦兒還沒長全，不懂其中利害，完全沒料到老娘會發這么大火。

一整天，樊氏哭了就睡，睡醒又哭，飯都沒吃。

好在第二天起來，她就容光煥發，跟沒事人一樣，又拉著官朗回娘家了。官朗他娘這點兒好，性格豁達。

官大器聽說大嫂的事兒后，還去找自家那些老東西們干了一仗，據說鬧得不歡而散。

遷徙以家族為單位，每天走幾千人。十幾天后，終于輪到官家。

官朗娘倆還是跟二叔一大家子走在一起，長長的隊伍沒有馱馬，大包小包全靠肩挑手扛。官朗用棍子將兩只竹筐挑了，樊氏手里拎著一個裝零碎的花布包。清風十里，薺麥青青，走得倒是愜意。

董家的甲士策馬揚鞭，在隊伍兩側來回奔跑，不時大聲吆喝。

官朗母子心情好的很，芝麻洼雖是故土，但不屬于自己。留下的都是艱辛回憶，沒有多少難離的情懷。

隊伍行進得很慢，五日后才進入淇水董家領地。

什么不足回旋，人家這里大的很！

道路兩旁阡陌縱橫，雞犬相聞，一派安逸的田園光景，讓官朗體會到傳言與現實的差距。

又往南行了幾日，終于看到一條蜿蜒大河，這便是淇水了。

奴隸們見到這么大的河流，被眼前景象震撼，隊伍都有些騷動起來。甲士們一頓鞭子抽過來，才恢復了秩序。

官朗反應何其敏捷，擔子一橫，便將老娘和二叔家的人護住，鞭子都抽在竹筐上。

官朗使了點壞，把棍梢左右一戳，在兩側武士肋叉子上各點一記。策馬奔出去老遠，兩人才覺得肋下生疼，彎腰伏在馬背上，險些滾鞍墜地。官朗瞧的清楚，心中暗笑不已。

淇水上面不時能看到漂泊的漁船，漁人悠揚的歌聲老遠飄蕩到隊伍這邊：

悠悠淇水姻波，旅客忙爭逐，也去如梭。

漁夫漁婦唱起歌。

無榮也無辱，無福也無禍。

儒釋道無過，百家眾技無過，權謀術數，不如淇水樂

……

閑散安逸，如世外神仙的生活姿態，令奴隸們艷羨不已。

又過十日，終于到了桃花渡，再往前行，就要出董家領地。

淇水在此處開始收窄，溯流而上便要進入山區。渡口兩岸盡是些桃樹，不過現下已是夏季，早過了花期，否則萬樹繁花，乃是當地一景。

奴隸在桃花渡開始乘船而行，倒省了腳力。

碼頭靠泊著能載一二百人的船，比起芝麻洼的那些小船，都是些龐然大物。不過人太多，三天時間才將這撥人全部運走。

董家甲士的押運到此為止，只有一些踩著飛劍的仙師在河道上空往來逡巡。

失了管束奴隸開始放飛自我，有些人甚至大呼小叫。

近距離看到仙人們，很多人匍匐膜拜。官朗仰頭望去，心中充滿期待。樊氏攥著兒子的手，有些擔心上面會不會掉下東西砸到自己。

往上游走，兩岸開始有群山夾峙。大家意識到終于進入了全新的世界，不時能聽到飛禽走獸的啼叫和吼聲。

新鮮勁一過，船上的生活枯燥乏味起來。體質弱一些的開始生病，死在船上的也有，尸體都被拋入河中喂了魚蝦。

月余后，才在一個叫駱駝坳的地方登了岸。奴隸們歡呼一片，此時不想坐船的心情，一如當初想坐船的心情。

隊伍被告知在此處休整，新來的人發現除了申家人不見，先到的奴隸都等在這里。這里可沒什么客棧，都是在荒野里扎營，連頂帳篷都沒。遇上刮風下雨那叫一個慘，還有在野地里生孩子的，更是苦不堪言。

官朗他們一到，樊家就派人過來找。樊氏帶著官朗去跟娘家人見了面，跟兄弟族人們吃了頓熱乎飯。

大舅樊無忌都給娘倆搭好了窩棚，讓他們跟樊家人住在一起。樊氏怕又給老官家留下話把，委婉推辭了，還是回去跟官家人住在一起。

好在官朗他們到的比較晚，又等了不到二十日，剩下幾撥人也陸續到了。仙師們引路，五萬人的隊伍又浩浩蕩蕩地開拔。

到南疆的時候，已經是冬天。十月的朔風吹得人臉上生疼，山上的風又大又冷。樊氏里里外外穿了幾層衣服，恨不得把包袱皮兒也披上。

官朗還是身著那件短褂，并不覺得如何冷。從山頂向下眺望，心潮澎湃。翻過這道山，下方的盆地就是艾山左家的領地。

讓官朗驚喜的是，這一帶的靈氣比芝麻洼濃得多。他感覺只要打坐修煉一次，就能沖破薄如蛋殼的瓶頸。要不是擔心被周圍仙師發現，他早就這么做了。

下了山進入一片營地，密密麻麻全是帳篷。據說是申家人總是留下的，但卻不知他們去了哪兒。

有數百左家領民早在此候著，根本是笑臉相迎。像客棧接待的店小二一般，十分熱情。還有人舉著大木牌，按家族把人往各自區域引導。

奴隸們何曾享受過如此禮遇，均滿腹狐疑。

官朗和二叔家分到兩個帳篷，地上鋪著些毯子，直接可以打地鋪。帳內還有一張桌子，一座炭爐上面座著一壺水，燒得咕嘟咕嘟響。

跟官朗娘倆一個帳子的，都是二叔家的堂弟堂妹。樊氏忙著拾掇，取出些干糧架在炭火上烤。官朗則逗弄弟弟妹妹們玩耍，一家人其樂融融。

“各家人聽真，你們在此休整兩日，稍安勿躁。請各家推舉出一位領主，我艾山左家將請各位領主議事，給你們分配領地。”

半空中傳來一個女子聲音，甜美猶如天籟。與芝麻洼聽到的兩相對比，簡直客氣得不像話。

還有就是這句話里包含的信息量。

“選領主，分領地，什么意思啊？”

“沒聽說過給奴隸分領地的呀……”

營地里頓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