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王殿下也有賞月的興致嗎？”

“不及郡主有情致，方才郡主不是與西楚公主相談甚歡么。”墨千城一步步逼近，盯著她，眼神莫名，語氣里隱有懷疑和不愉。

他不過是不喜那些表面上的應酬，覺得殿中壓抑，想出來走走，誰能想到，卻看到了這么一場好戲。

歐陽曉汐一步步后退，翻著白眼，相談甚歡，難道不是動刀甚歡嘛？

她算是知道了，她今天走的一定是霉運，遇見的人一個比一個麻煩。

眼前的這個是她最不想招惹的，還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她覺得自己很暴躁，莫名暴躁……

歐陽曉汐已經被逼到了最后，她的后背已經靠上了假山石壁。

“怎么？殿下是懷疑我通敵叛國？”她雙手握拳，合攏，舉到他面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你可以隨時抓我去陛下面前對質，我絕不反抗。”

墨千城伸出手，掐著她的脖子，語氣冰冷：“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父皇為什么這般信任你，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你若是對東籬不利，便是忤逆父皇，我也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你。”他眼神微瞇，手上的力度也重了半分，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

歐陽曉汐沒有反抗，只覺得無語，她今天這脖子是招誰惹誰了？

云舒呢？這時候怎么就不抽出軟劍抵著他的脖子了？

她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看見云舒的身影。

云舒早在看到墨千城出現的時候就偷偷離開了，其實她覺得小姐和墨王爺還是很般配的，她就不要不識趣地湊上去打擾他們了吧！

畢竟是未婚夫妻，感情嘛，處著處著就有了。

歐陽曉汐：……

歐陽曉汐盯著他淡紫色的眸，覺得為了避免以后麻煩，還是現在就把一切說開了的好。

歐陽曉汐用力扯開他的手，捂著胸口咳了幾聲，手勁還挺大的。

她端正了態度，嚴肅地看著他說：“殿下，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這個國家，所以殿下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至于與你的婚事，殿下若是有什么不滿意，可以隨時取消婚約，我絕無怨言。”反正她也不在意。

“不知殿下是否還有什么問題？”沒問題她可就要走了。

墨千城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隨后就甩袖而去。

歐陽曉汐：？？？

這是什么意思，他是信還是不信啊喂？

歐陽曉汐滿臉問號的回到千秋亭，晚宴已經過半了。

眾人都是歡聲笑語，愉快地交談，沒多少人注意到她回來了。

元妃和墨云華倒是一直關注著入口方向，一看到她，就擔心地圍了上來。

“你怎么才回來啊，母妃都快急跳腳了。”母妃看到她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還說了她幾句。

“讓茗姨擔心了，剛剛在路上遇到了西楚公主，就聊了幾句，忘了時辰。”歐陽曉汐扶著元妃回到座位上坐下。

元妃想起方才西楚公主確實遲到了，就點點頭，溫聲道：“你回來就好，快用膳吧！”

歐陽曉汐毫無食欲地戳著碗中的米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餓，可能是下午都氣飽了吧！

晚宴結束后，歐陽曉汐和墨云華先陪著元妃回了元春宮。

到宮門口時，元妃讓墨云華先回去，留了歐陽曉汐，說是下午她沒時間去坐坐，現在想和她說些知心話。

墨云華不肯一個人走，搖著元妃的袖子撒嬌。

元妃無奈，就只好讓她留下來了。

元妃想說的是義姐皇甫淺當年的事。

元妃一說起二十幾年前的往事，就心里眼里都是笑意。

當年，她還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姑母也還只是皇后。她雖出生于武將世家，但與當時還是自小習武的姑母不同，她是按著大家閨秀的標準被父親嬌寵著長大的，手無縛雞之力。

那時的她就像云華崇拜著太后一樣崇拜著姑母。

她與義姐相遇的時候，義姐也就十七歲，原名叫做林淺。

那日，她陪著姑母到國都外寶華寺里還愿，回宮途中，突然遭遇一大批刺客。

他們本是輕裝簡行，身邊就只帶了御林軍統領耿衛和幾個護衛。他們拼死保護她們，但刺客太多，只剩下耿衛一人對幾十人。

姑母無奈，只能挑劍上陣，一邊殺人，一邊還要護著她。

姑母入宮后武功退步不少，又要兼顧她，實在艱難，耿衛也是筋疲力盡，可刺客還有十幾人，眼看著就要陷入絕境。這時候義姐出現了。

元妃回憶到這里，似乎回到了過去，觸目如故。

墨云華也安靜地坐在那里，聽得很認真。

義姐就輕輕地撒了一把藥粉，敵人就都倒下了，當然也包括他們。

她給他們吃了解藥，給每個敵人心口上補了一刀，只留下了一個活口，卸了下巴，挖出了藏在牙縫中的毒藥，把人交給了他們審問。

除了姑母，那時候的她從來沒有如此佩服一個人。

為了報恩，她們把她帶回了皇甫府，一問才知她是不滿父親私自給她訂了婚事，逃婚來了。

她和姑母都很喜歡義姐，就連父親也說她根骨奇佳，是個習武奇才，就認她為義女。

從此，在都城里，她就是皇甫淺。

有義姐陪伴的那段日子，那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不久，當時的陛下薨逝，太子表哥繼位，姑母也就成了太后。

姑母當時是有意撮合義姐和表哥的，可惜落花無意，流水也無情，姑母也只好作罷。

后來，義姐就和當時只是禮部侍郎的歐陽恒走到了一起。

婚前，義姐還回了趟自己真正的家，告訴她父親她要成婚的消息，她父親震怒，把她轟了出來。

歐陽曉汐知道這件事，她曾聽林老說過，他還很后悔，之后除了淺姨接她走的那一次，就再沒見過。誰能想到，那一面，就是永別。

義姐就從皇甫府出嫁，十里紅妝。除了歐陽恒的母親是不是往他房里塞小妾，那幾年他們過的也還算幸福，很快就有了曉夜。

義姐出嫁后兩年，她也入宮為妃，之后的很多事情都只是聽說了。

十二年前，義姐收到了一封書信，就匆匆趕回了家，帶回了汐兒。

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有些流言蜚語就……

那之后，歐陽恒就變了，義姐的身體也不知為何大不如前。她就將汐兒送進了宮，拜托姑母撫養。

后來的事汐兒也知道了，很快，義姐就香消玉殞了。

元妃抬手拭淚。

歐陽曉汐斂下了眸子，她就是淺姨和歐陽恒感情的導火索。這也讓她愧疚了多年。

“汐兒，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元妃安慰她，“義姐是心甘情愿的，她去世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夠平安長大。”

“我與你說這些是聽母后說你想知道當年的事，我想著能不能幫上你。”

“多謝茗姨。”歐陽曉汐感激。

“好了，你們兩個孩子快回去睡吧，時辰不早啦。”

元妃目送著她們遠去。

回崇徳宮的路上，兩個人皆是無言。

“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事。”墨云華首先打破了沉默，她感覺到愧疚，“你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知道。”可知道又能怎樣，人都已經不在了。

墨云華抿唇，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人。

“傻瓜。”歐陽曉汐停下腳步，摸摸她的頭，“像平時一樣就好。”

墨云華：你……

就縱容你這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