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陸陸續續地有宮女燃起了御花園里的宮燈。

華燈在紗似的月光下閃爍著，似點點繁星，倒是給整個御花園增添了別樣的意境，恍如夢境。

“云華公主，菁華郡主，晚宴就要開始了，還請兩位移步千秋亭。”有宮女跑過來向她們稟報。

墨云華眼睛一亮，總算是可以用膳了，她肚子都快餓扁了。

她使勁扯著歐陽曉汐的袖子：“快走快走。”

歐陽曉汐沒動，盯著不遠處的一假山石頭，眼神一瞬間銳利如刀。

云舒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她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墨云華，笑道：“讓聽琴陪著公主先去吧，我很快就跟上。”

“你有什么事……”墨云華剛想要拒絕。

話未說完，就被不知什么時候到她身旁的聽琴笑吟吟地給打斷了：“公主不是餓了嗎？”

她拖著墨云華就往千秋亭的方向跑。

歐陽曉汐看著兩人淡出自己的視線，斂了眸子，聲音冰冷：“怎么，你是打算要我親自請你出來嗎？”

“我這不是以為你不愿見到我么。”一抹倩影從假山后轉出來，淺笑嫣然，可不就是今天的主角――西楚公主月雪柔嘛。

“你身上那幾只蟲子的臭味熏著我了。”她說得理所當然。

“蟲子。”月雪柔挑眉，撫上自己的心口，冷笑，這可是天下間最尊貴的蟲子。

天下皆知西楚皇室多神兵利器，威震天下，卻不知那里每一代都用皇族女子之身來飼養蠱蟲。

《本草綱目·蟲部》中載：“造蠱者，以百蟲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為蠱。”

取千百只毒蟲放入皿中，讓它們相互吞噬，再將蠱蟲渡入女子體內，以心血為養。那女子需每月食毒草，增強其毒性。

這對身體損害極大，所以西楚皇族女子壽命一般都不長。

飼養蠱蟲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所以能夠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月雪柔是西楚皇室這一代里唯一的女子，自然就成為了唯一的載體。

“剛剛那個小姑娘是你新交的朋友嗎？”

“你來找我做什么？”歐陽曉汐很明顯不想和她談論這個問題。

“合作，你幫我從月落那里救一個人，我就把我知道的關于當年的事都告訴你。”她慢慢地走近，“畢竟我也是其中一個參與者。”

“不救。”歐陽曉汐也不問是誰，就毫不猶豫地拒絕，她信不過眼前的人。她確實很想知道真相，但她不會再傻傻地被騙，讓自己的人去送死了。

“就不問問是誰嗎？”

“誰都不救。”誰會傻傻地去幫仇人救人。

“算我求你，只要你救了她，我就自刎向那些死去的人謝罪。”她突然放軟了語氣，聲音里帶著哀求。

“你的死能夠讓他們活過來嗎？能夠讓那些躺在床上的人醒過來嗎？能夠彌補我這么多年的痛苦嗎？”歐陽曉汐覺得好笑，悲痛、絕望在她眼里交織閃爍，“不能，所以你的死在我眼里沒有半分價值。”

“你不過只是他的一顆棋子。”

“你說的對，我就是一顆棋子，隨時都可以舍棄的棋子。”她似是被戳中了痛處，惱羞成怒，“可我又有什么辦法，我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可你又能好到哪去。”

“他就是個瘋子，為了權力什么事都能做出來。”

“原本以為你對他來說是特別的，沒想到也是毫不留情。”

“他是不允許自己存在軟肋的，所以他要殺了你。”

“我們，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會成為犧牲品，這就是命運。”

歐陽曉汐笑得凄涼，是了，她們都同處一樣的境地，誰都沒有資格說誰。

失去的終究已經失去。

但是……

“我不相信命運，我的人生，只會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這就是她們之間的區別。她們都有著無法逃離的命運，但一個選擇了反抗，另一個選擇了順從。

月雪柔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從暗層中抽出小巧細薄的刀片，刀刃上顏色詭異，明顯是淬了毒的。刀片在月光下泛著瑟瑟冷光。

軟的不行，那她就來硬的。

歐陽曉汐身后的云舒看著她的動作，手悄悄地撫上腰上的軟劍。

歐陽曉汐感覺到了她的動作，輕輕拍著她的手，以示安慰。

“我覺得自己已經夠有誠意了。既然你不愿合作，那我就在這里殺了你，你說好不好？”小刀輕輕抵上了歐陽曉汐的脖子，“不用他親自動手，這可是大功一件，沒準他就放人了。”

即使被人拿刀抵著，歐陽曉汐容色還是分毫未變。

同時，云舒也一把抽出了纏在腰間的軟劍，抵上了月雪柔的脖頸。

月雪柔看著云舒笑：“你覺得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小刀毒呢！”

“云舒，把劍放下吧！”歐陽曉汐下令，“她不會殺了我。”

云舒猶豫，最終還是聽話地放下了軟劍。

“能讓你拉下臉面，冒著風險來找我合作，軟硬兼施，就說明這事只有我才能幫你。”歐陽曉汐用兩顆手指緩緩推開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刀，“可不是殺了我就能解決的事。”

其實月雪柔還真是第一次這么軟言軟語地跟她說話，以前說話就跟她剛剛那把小刀一樣，又尖又毒。

她作為西楚唯一的公主，脾氣并不好，又高傲得很，能讓她這么重視，這個人對她絕對很重要。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她收起了手中的小刀，恢復成簪子，插回頭上。

“公主！公主！”遠處尋找月雪柔的聲音傳來，由遠及近。

臨走前，她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唇靠近歐陽曉汐耳邊，吐字輕輕：“這是有人要我給你的。看了這個，再決定救不救人吧。”

說完轉身就走。

歐陽曉汐感覺到她將什么圓潤的小東西塞進了她的手里。

她摩挲著手中的小東西，有什么在她腦中一閃而逝，快得她抓不住。

歐陽曉汐看著她略顯落寞的背影，倒也只是笑笑。

明月漸漸隱入云中，薄紗般的月光散去，徒留下燈光閃爍。

微風輕輕拂動她的裙擺，帶著幾分深夜的涼意。

靜謐的夜里，身后的腳步聲顯得尤其清晰。

歐陽曉汐轉身，來人倒是使她一驚，隨后便是淡淡一笑。

今天不知是幸運啊，還是倒霉啊，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她就接連遇到了三個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