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后的美國國防科研何去何從，眾說紛紜

1943年2月，蘇聯軍隊在斯大林格勒接受了12萬德軍的投降，隨后開始了戰略反擊。1944年6月6日，盟軍在諾曼底成功登陸，與此同時，美軍在太平洋地區還攻占了塞班島和關島，日本本土諸島從此處于新型的B-29轟炸機的作戰半徑圈內。盡管納粹德國和日本法西斯還在負隅頑抗，但盟軍在歐洲和亞洲的勝局已經不可逆轉。[36]722-725

此時的萬尼瓦爾·布什身兼數職：除了擔任向總統匯報工作的科學研發處處長，他還是向參謀長聯席會議（JCS，簡稱“參聯會”）報告工作的新型武器裝備理事會（JNWEB）主席，同時還擔任軍事政策委員會主席，這個政策委員會實際上是“曼哈頓計劃”（MANHATTAN Project）的領導小組。[37]14身處高位，他自然會思考美國戰后的科研管理問題。美國社會，尤其是軍方對于科研的價值有了新認識。沒有人愿意回到戰爭之前的狀態。許多人都希望政府與科研機構之間的密切聯系可以保持下去。[13]16

從1942年起，一位年輕的物理學家和一位參議員，連續提出議案，希望建立一個官方機構，為科技研發提供資助。由于各種原因，他們的議案一直沒有成功，卻屢敗屢戰，不肯放棄。這個年輕人名叫希謀（Herbert Schimmel），在賓州州立大學讀書的時候正趕上經濟大蕭條時期，他親眼目睹了大學的凋敝不堪，像他這樣剛畢業的年輕博士沒有留校工作的機會。不過還算幸運，他在一家政府機構找到了差事。這段經歷使他萌生了由政府來支持科學研究的夢想。[38]28-39

參議院小微企業委員會專門針對戰時生產問題組織了一次調查，希謀參與了部分工作。在調查過程中，他逐漸認識到，要解決美國的科技需求，政府不能完全依靠工業界的自發行為，應建立“技術動員辦公室”。基爾戈（Harley Kilgore）參議員對此稱贊有加。[38]28-39

基爾戈當時是參議院軍事委員會戰爭動員分委員會主席，在好朋友杜魯門（Harry S. Truman）參議員等人的支持之下，基爾戈在1942年8月提出“技術動員議案”（S.2721），卻遭國家科學院高層的強烈反對，議案很快便夭折了。[13]21 [38]28-39 [5]303 [39]289 [40]78-83

第二年，希謀幫助基爾戈又準備了一份“科學技術議案”，進一步擴大了新機構的職責范圍，要為科技教育和國際科學合作提供支持，同時吸取前一個議案的教訓，對工業界的態度稍許緩和。之所以把科技教育問題單獨提出來，是因為戰爭期間，美國的研究生教育基本暫停了，科研人才的短缺，成為一個大問題。提出議案的時候，基爾戈還聯合了眾議員派特曼（Wright Patman），但仍未能使議案（S.702, H.R.2100）通過。反對者批評說新機構大權獨攬。[38]28-39 [5]303 [39]289-292 [40]83-89

基爾戈似乎不知道什么是氣餒，積極準備再提一份新的議案。這一次他再進一步，給設想的機構起名為“國家科學基金會”，給它增加了學術自由和慈善機構的意味，以圖減少來自科學家方面的反對壓力。1944年6月，他邀請萬尼瓦爾·布什參與議案的起草工作，但是被婉言拒絕了。[38]28-40 [5]303-304

布什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盡快撤掉帶有戰時性質的科學研發處，再通過國會立法建立一個常設的和平時期的科學研發管理機構。建立新機構相對復雜，需要謹慎行事，而關閉科學研發處，他覺得只要有一個貌似合理的理由就可以。盡管缺少切實的證據，他經常會給出這樣的解釋：一旦納粹德國被摧毀，研究人員會很快脫離科學研發處的管控，重新回歸原來的研究工作。[14]230

1944年春，布什告訴軍方，他計劃在戰爭結束時關閉科學研發處。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軍方甚為震驚。戰爭部長史汀生和海軍部長福雷斯托（James Forrestal）提議，在4月26日聯合召開一次會議，專門討論戰后科研管理問題。軍方40位高級將領到會，布什、朱厄特及國家航咨委的亨塞克等人應邀出席。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軍隊領導層對科學家、對科學研發已非常重視。大家同意正式考慮建立一個新的機構，接替即將完成歷史使命的科學研發處。不過，兩方在一些問題上還是有不同的看法。軍方相信自己最終有能力管理好他們的科研工作，并且隱隱約約流露出一種苗頭，想要擺脫布什這樣的非軍人科學家領導。布什則提出，一流的科學家在和平時期可能不再愿意幫助軍方。將軍們不以為然。[5]300-301 [16]435-436

根據這次聯合會議的建議，戰爭部長和海軍部長指定查爾斯·愛德華·威爾遜（Charles Edward Wilson）組建一個戰后科研委員會，專門研究戰爭結束之后美國的科研管理問題。威爾遜是當時通用電氣公司總裁，還是戰時生產理事會（WPB）的執行副主席。[24]30 [16]436該機構是羅斯福總統在1942年1月建立的，旨在監管戰爭期間的生產問題，它取代了先前成立的生產管理局（OPM）和優先供應與分配理事會，與科學研發處同屬于應急管理局。而就在1941年，生產管理局和應急管理局同時成立。[41] [42] [43]

依照慣例，1944年6月成立的這個戰后科研委員會通常被稱為“威爾遜委員會”。除威爾遜之外，科學家代表、陸軍代表和海軍代表各4名，其中還包括1名陸軍航空兵的代表。委員會陸續提出了多種方案，絕大多數只露了一下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家討論最多的是建立國家安全研究理事會（RBNS）的兩種方案，它們分別是科學院院長朱厄特和近炸引信（proximity fuze）實驗室主任圖夫（Merle Tuve）提出來的。[24]30-31 [5]228

朱厄特和圖夫的方案在理事會的人員組成方面相同：40個理事，一半是軍官，一半是科學家，執行委員會主席由科學家擔任。兩者的差別在于，朱厄特建議把理事會放在科學院下面，通過軍方的專項渠道（earmarking）解決經費問題，這一方案得到了陸軍代表的支持；圖夫則認為理事會應該獨立，由國會直接撥款，支持他的是來自海軍的代表。[24]31-32

1944年9月，威爾遜委員會發布報告，把兩個難分伯仲的方案嫁接到一起：朱厄特的方案作為一種過渡，可以馬上實施，圖夫的方案則被當作長期目標，等待時機成熟再行實施。[2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