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凌虛閣會(三)
- 不器歌
- 封使君
- 3123字
- 2019-09-18 00:24:36
“常公子莫非是剛剛丟了顏面,心中不甘?你認識他么?如何么知道湘嵐妹妹言過其實?”面紗女子第一次開口,聲音清脆。比之周湘嵐又是另一番風味,多了幾分婉轉溫柔,這一句本意嘲諷的話語從她嘴里說出來,卻讓人起不了怒意。
“你……”常澤見這女子有意針對,心中不忿,卻也難以向這嬌滴滴的女子生氣。
周湘嵐對著面紗女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又轉頭朗聲道:“段公子乃是白相高足,諸位覺得湘嵐剛剛之言有絲毫夸大之處么?”
“白相!”
眾人聞言俱是一驚!
“據我所知,白相千年前即已化古,莫非還能從墳墓里面爬出來教出這么個弟子來不成?”
常澤此言一出,眾人看向他的眼神都變了,也明白了此子家世實力俱佳,周湘嵐卻不假辭色的原因。白相千年前就聞名天下,乃是眾生仰慕的偉人,此子言語不敬,實在太與其身份不符。
不過常澤的疑問,眾人倒是贊同,都疑惑地看著周湘嵐,靜待周湘嵐的解釋。
“白相豈是我們這些小輩可以揣測的,流言不可以全信。湘嵐說的自然不是假話,此事已得凌家凌老爺子證實,而且凌老爺子壽誕之日,亦是段公子與洛城仙子的大喜之日。諸位以為凌老爺子會虛言哄騙我這個小丫頭嗎?”
這下連段虎都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要娶的還真是這凌雨,凌家竟然還讓外人知曉了,看來是同意了師父說的親事。
眾人都知道周凌兩家的關系,周湘嵐的話倒是不像有假,只是心中的疑惑卻沒有減少,但自知無法去向凌家尋根究底。
“白相非一般人所能企及,家師便曾與貧道言及,說天下任何奇事放在白相身上也不足為怪。有幸得遇白相傳人,貧道三生之幸!”
“哼,還不知道是不是欺世盜名之輩,虛言欺騙了凌老爺子。”常澤冷言諷道。
眾人都已知他德行,沒有理他。
雪無雙卻容不得他污蔑段虎,就要起身揍這不知所謂的混蛋。
“果然是條瘋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讓雪無雙按捺下來。原來是那放浪公子王之然開口了,“湘嵐丫頭,早知道你什么人都叫來,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周湘嵐一臉無奈地看著這個小師叔,雖說大家年紀相差不大,但是輩分上卻是人家為長。況且周湘嵐心慕王之然已久,若不是顧忌禮數,恐怕早已向他表露心意。這情之一事,還真是奇妙,外人若是知道湘嵐仙子喜歡的竟然是這聞名天下又臭名遠揚王之然,恐怕都得驚掉了下巴。
那面紗女子看見周湘嵐的尷尬表情,卻是偷偷作樂,弄得周湘嵐暗中朝她瞪了一眼,面色微變。
“王八!有你的事么?”常澤一聲大喝,言語保持一如既往的風格。
周湘嵐聞聲面色難看起來。
那王之然卻滿不在乎,在侍女懷里挪個地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怎么的,你這鱉孫對我有意見?你打的過我么?”
雪無雙聽得噗嗤一笑。
常澤面色頓時十分精彩,不再言語。這王之然論身份與他父親相當,一身儒門功法也盡得周鴻禮真傳,他倒真是有所不及。
周湘嵐見常澤吃癟,心頭大爽,不過作為主持之人,她當即出來維持場面,“段公子,可愿與諸位解惑?”
“不錯,我師父正是展白。”對于師承,段虎自認為沒什么好隱瞞的事實大大方方承認了。
“哼!”常澤又欲言語,不過這回倒是忍住了,他也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得人心了。
“湘嵐也是僥幸,若非段公子恰好住在我周家名下的客棧,險些失之交臂!”
段虎這才明白為何這周湘嵐會找到自己。
又聽周湘嵐道:“這位妹妹甜美可愛,本領高強,恕湘嵐眼拙……”
“他是我妹妹無雙!”段虎怕雪無雙說漏了嘴,趕緊開口。
雪無痕聞言嘴角微微翹起。
“段公子真是疼愛妹妹!”周湘嵐頗有深意地說了一句便不在多言,立身正坐,“湘嵐貿然相邀,有失禮數,在此謝過諸位賞面前來。在座都是年輕一輩的翹楚人物,自不會在意這小小插曲。諸位想必知道湘嵐所好,難得相聚,還請大家玉成湘嵐之愿。如此美景當前,豈可辜負,不若我等改以論文道,以文會友如何?”
眾人都是心眼通明之輩,自然沒有意見。
“小妹忝為此園主人,就先拋磚引玉先為諸位獻上一曲以作謝禮!”周湘嵐不愧其名,輕描淡寫化解了場面的尷尬,又以獻曲之名,轉移了注意力,讓集會返回正途。
眾人欣然應諾,早有園中下人收拾好了剛剛打斗的殘局。只是常澤瞧見案幾已破,只臨時用一長桌代替了,讓他臉色很是難看,滿懷怨恨地看著段虎三人。
周湘嵐素手撫琴,一聲弦動,讓眾人集中了注意力。
果然沒有讓人失望。一曲琴音趕走剛剛的劍拔弩張,打破雪日的寒意和蕭瑟呆板。有如橋下潺潺的流水,仿佛是那孤鴻飛過時的幾聲清啼;有如看一篇溫婉的浣花小箋,看一朵淡淡的幽蘭,靜靜的開放在遙遠的夜空;又恰似那一樹紫丁香的繽紛。時如山澗泉鳴,時似環佩鈴響,時如情人愛撫,時如知己對飲。空靈之聲令人憶起那山谷的幽蘭,高古之音仿佛御風在那彩云之際。讓人飄然而惡自身之俗,悠然而尋夢之樂。這一曲奏罷,眾人久久縈懷,真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連段虎這從來都對絲竹之道嗤之以鼻的人也不得不打心底里贊嘆。只此一曲,湘嵐仙子之名,便名副其實。
“湘嵐閑來偶得俗曲,可還入得諸位之耳?”
“仙子天籟之音,我等何等幸運能得聞之。只是有了此曲在前,此后恐怕我等此后再聽任何樂曲,都再無法享受悅耳之娛了!豈不遺憾!”那書生王鴻輕嘆,卻無疑說出了眾人心聲,盡皆點頭稱是。
“王兄謬贊了,只是湘嵐之曲先入為主,故有此感。”周湘嵐顯然不愿與之多談,“湘嵐獻禮已達,接下來便靜待諸君了!”
“湘嵐仙子如此一曲,我等甘拜下風,樂之一途,今日便由此終罷!”李垚閉目回味,驀然開口道。
“正該如此!”眾人應和道。
“段公子和師兄可愿指教?”
段虎雖說粗通音律,但心知與周湘嵐相比,相差太遠。獻丑不如藏拙,開口謝絕。雪無痕亦搖頭婉拒,表示自己不敢班門弄斧。
周湘嵐似乎有些失落,轉頭看向面紗女子,“姐姐呢?”
面紗女子輕輕搖頭,“妹妹珠玉在前,姐姐就不嫌丑了。”
“姐姐何必自謙,湘嵐尚有自知之明,別人不說,姐姐的一桿玉簫,驚絕天地,湘嵐可是自知難以望其項背。”
眾人見周湘嵐說得真誠,都看向面紗女子,暗自揣度此女何方神圣,竟讓周湘嵐如此推崇。
“過猶不及,且姐姐已然立誓,此蕭今生只為有緣人吹奏。罷了吧!”面紗女子之言倒是讓眾人更加疑惑,聽她之言,好像自認不輸周湘嵐。聽她不愿演奏都覺得十分可惜。
“實在可惜!姐姐如此,讓湘嵐好生羨慕姐姐的那位有緣人了!”周湘嵐一臉惋惜,言語十分討喜,“既如此,有樂為引,當有詩書,接下來便以詩會友如何?”
笑臉書生當即贊同,“如此甚好!不過還請仙子出題。”
周湘嵐轉面遠眺,“昨夜一場好雪,送來滿城景色,就以這雪景為題如何?”
眾人聞言都點頭稱秒,卻無人做那出頭之鳥。常澤倒是急于想要在周湘嵐面前表現,可惜他不善此道。
周湘嵐蕙心蘭質,知道自己不開口,這幫人不會輕易出手。心念一動,對李垚道:“李公子,說來李家才是洛城之主,之前湘嵐已獻丑在前,已是喧賓奪主,李公子還不表示一下?”
李垚得體地哈哈大笑,“湘嵐仙子折煞李某了,既然如此,李某就嫌丑了!”
李垚解開身上披風,扔給了旁邊的侍者,抖擻精神,挺胸遠眺半晌,開口朗朗道:
“蕭瑟雪花夜,朝來瑞氣新。
“千家披祥色,百里望云清。
“孤雁失來路,洛川有萬軍。
“龍駒白羽箭,驚起滿城春。”
此詩念完,李垚緩緩轉身,意氣風發,顯得氣度非凡。
眾人倒是沒想到,這一直作為陪襯的李垚竟然還有此文采。此詩平仄工整,韻律朗朗上口,以量詞疊加氣勢,雖寫雪景,卻是為凸顯李家之威而蓄勢,一個驚字道出此人心中大志,要建功天下,任君馳騁,端得是氣勢恢弘,顯然是難得的佳作。
周湘嵐輕聲吟了一遍,嘆道:“李公子果然不凡,湘嵐佩服!李公子之志,更令湘嵐折服!諸位誰來為之應和?”
無為子道見周湘嵐目光移向自己,“李居士之志宏遠,貧道山野粗鄙之人,就只欣賞好了,安靜作為聽眾足以。”
又看向書生道:“王公子一篇《洛川志》,可是讓貧道好生仰慕,不知王公子可愿再獻神作于湘嵐仙子?”
書生王鴻依然滿臉笑容,推辭道:“李垚公子此篇一出,讓王某如何輕易布鼓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