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3.19.25
城南中心廣場,曾是切爾諾伯格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這里建造的最初目的的確是作為避難廣場而建造的,四個小時前這里還在張燈結彩等待著幾天后的切爾諾伯格城市慶典。
往日這里一般也只作為節日活動和一些情侶們約會的地方,而此時的此處已經化為了廢墟,難民擁擠在這里。吵吵嚷嚷的不停,而整合運動已經包圍了這里。
此時若是從高處看此處,便會發現群體真的是個活的生物,有這群人構成的,是恐懼,貪念,生的欲望或者是別的一些從未出現過的東西,比如說反省自己后產生的后悔。
男人,女人,小孩,感染者,或者非感染者,這一切重要嗎?
不過是一群湊在一起的人活成了一個生物而已,而他們的才智水平也相差無幾,或者說在一種集體無意識的情況下,他們的才智被抹平了。
照這么來看,人類和螞蟻并無太大區別,哦,不對,螞蟻的協作效率可比人類高。
人們擁擠著,絲毫不在意眼前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他們想向外沖,不斷地向外沖,而敵人則更是享受這種,這種被捕獲野獸掙扎的感覺。
傳聞在烏薩斯帝國的首都,有個叫魯維揚廣場的地方,有個專門懲治感染者的機構,想來他們捕獲感染者時也習慣性的這樣去享受。
只不過這次攻受,不對,攻守易主,你看人類就是這樣,總喜歡把敵人施加給自己的東西全部一個一個還回去,順便在此基礎上再來點創造性的改造。
不過也正是得益于整合運動的這種心態,額,其實他們挺高興的,程度嘛,比我過年高興多了,不對,我過年不怎么高興。
這里的整合運動大都是已經感染很多年的人,時日無多或者未來無望的人聚集在一起能爆發出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畢竟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血賺。
能在死前看著這群往日里趾高氣揚的人們現在做出這些極盡搖尾乞憐的事情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凜冬所在的軍警隊伍已經運動到了此處,銀行里面基本上已經被處理完畢了,她背著真理,古米在她的一旁拿著那個跟她極不相稱的金庫大門,白樺跟在凜冬身邊,不時張望著天空,顯得十分擔心。
“我們正在往切城外撤退。”凜冬一眼看出了他的擔心。
“但天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發生,你看那,指揮塔已經完全熄滅了,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吧。”
“你能讓它亮起來嗎?不能就閉嘴。目前來看最壞的情況就是天災現在落下來。”
“求求你別說了,我錯了,我錯了。”白樺扶住頭,“你這樣的安慰真的讓我感到十分,十分安心呢。”
得益于這群涌向南部大門的難民,這對軍警才能在一路上沒什么交火情況下輕松移動到這個廣場位置。
“上校,目前我們手底下只剩下了二百三十人的隊伍,其中還有七十多個是學生,二十多個是傷員,目前有些人已經出現了感染癥狀,他們的情緒很不穩定。”副手同古拉耶夫匯報到。“現在我們馬上就要到達南部中心廣場了,根據。”
他的語氣出現了停頓,古拉耶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根據剛剛偵查的結果,是難民被圍在了廣場里,已經,完全被包圍了。”
古拉耶夫嘴里咬著煙,打開了手里的地圖,看了許久,他抽煙抽得很快,每吸一口肉眼可見的就會有一大截煙灰出現,他也不管,任由煙灰變得很多自然的落到地上。
很快煙就完了,古拉耶夫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煙,是平日里最常見的軍警們抽的煙。
點燃之后,他本來準備合住大衣,后來好像想起了什么,從拿包煙里拿出一根遞給了他的副手,副手連連擺手,但古拉耶夫并不管。
“給你就接住。”古拉耶夫把一包煙直接甩給了他,又低下頭去看地圖了。“我們的彈藥還剩多少?”
“一半不到。”副手也點起了煙,深深吸了一口后吐了出來。
“你的意思呢?”
“不能打。”副手頓了頓,“除非準備全部折在這里。”
“你帶學生走吧。”副手看著古拉耶夫,古來耶夫也抬起頭來看著他,“沒必要全折在這里。”
沉默充斥著這里,兩個男人低著頭抽煙,懷著別樣的心事。
“你小看我了。”副手丟下煙,“之前學生的事,是為了更好的執行任務,學生是累贅,為了掩護他們我們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在任務沒完成之前是不明智的。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了,你的命令就是我們的任務,你是主官,我聽你的。”
“那就打吧。”
“從哪開始?”
“兩側樓上都是敵人,先解決掉敵人的火力點,剩下人直接突擊公園南部的大門,不必在意平民的傷亡了,直接炸開南邊的大門。”
副手開始調集人手,古拉耶夫在地圖上跟副手比劃,完全沒有在意副手的動作。
“平民涌出來一定很麻煩,接著必須鞏固住防御線。”
副手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拿出本子開始寫寫畫畫,不時的點頭。
“等到大部分平民跑出去后,術士先釋放大規模殺傷性的法術,我帶人頂上去,你在后面注意快點建造工事,不依靠工事我們傷亡會很大,也頂不了多少時間。”
“沒有材料,挖戰壕也沒有時間。”
“用尸體。”
“什么?”副手停下了手里的筆,不解的問道。
“用尸體,和沙袋沒什么區別吧,把人堆在一起,做成一堵墻。”古拉耶夫淡定的說道。
“抱歉,我不能...手底下人...也不可能...”
“你以為我們在干什么?”古拉耶夫低聲對副手說了幾句話,副手愣在了那里。“小女孩出來吧。”
白樺拉了拉凜冬的衣袖,凜冬搖了搖頭,走了出去。“打擾了。”
“這就是戰爭。”古拉耶夫背過手,有從大衣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戰爭嘛,就是這樣。小女孩,能告訴我書上怎么寫的嗎?”
“我叫凜冬,我不知道。”凜冬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古拉耶夫笑了起來,把剛剛吸進肺里的煙也給咳了出來,“看來...看來,你同我當年也差不了多少嘛。我當年也是個刺頭。”
古拉耶夫又拿起煙彈了彈煙灰。“記得當年...”
“我可沒工夫聽你回憶過去。”
“你性子還真是急。”不知道為什么三個人也不去管難民,就在這里聊起天來,好像這只是一次午后的小憩。
“不必擔心了,學生我會安置,聽見隔壁的聲音了嗎?那是難民的聲音,他們被包圍了。你明白我們不去救他們,他們的結果嗎?”
凜冬點點頭,“我明白。”
“你贊成嗎?”
“我答應過我的同學。”凜冬看向軍警隊伍的方向,“我會帶他們離開。”
“那就努力去做到你承諾過的事。”
“在這件事之前,利用難民打開通道會好。”
“不錯,就是這樣,你要去贏下這場戰爭,但不能去不擇手段。”
凜冬在心里咀嚼這句話時,古拉耶夫的話又響了起來,“還記得一年前的伐木場叛亂嗎?”
“記得。”副手回答道,“當時是我們負責調查,只不過后來上面把任務交給別的隊伍了。”
“伐木場的事,居然瞞了整整兩個月,但這兩個月他們干了什么呢?感染者,干了什么?他們跑出來隨意殺人了嗎?他們把感染帶給別人了嗎?他們還是在伐木場砍木頭,順便換點吃的,燒點壁爐而已。”
古拉耶夫裂開了嘴,“最可笑的是那兩個月伐木場產量比先前多了兩倍,一個奴隸伐木場,不比機械化的新工廠產量低。呵呵,如果沒有這么多的產量我們還發現不了這件事。我們很快就鎖定了這個伐木場,然后準備處理這件事,結果呢?”
他叉著腰,狠狠地踩滅了扔在地上的煙頭,“那個肥豬一樣的切爾克伯爵,以什么狗屁他的領土內政阻止了我們的行動,我還得去看他媽的臉色。最后呢,他組織了一場屠殺,而屠殺是內部展開的,感染者們被分化,被割裂,被利用,最后自相殘殺,結果只是為了滿足一頭蠢豬的欲望。”
副手不說話,凜冬也沒什么表示。
古拉耶夫繼續自言自語道,“什么感染者是渣滓,我一天聽的說的都膩了,不過是我們需要一些奴隸而已。我們抱著有什么崇高的目的,放狗屁,烏薩斯不過是把自己所有的惡意施加于別人的蠢貨而已。更別提只是為了填滿一群自戀狂欲壑而建立的體制,你們以為能有什么改革或者是什么嗎?不可能!那些不過是最大的自戀狂的惺惺作態而已。烏薩斯,只是習慣性的以為或者膚淺的把感染者開除人的行列而已。”
情緒過于激動令古拉耶夫坐了下去,他疲憊的摘掉了自己的帽子,撓了撓自己的頭,“說起來很不好意思,我禿頂了,畢竟我已經快五十歲了,當軍警也已經快三十年了,軍警處理最多的反而不是那群好吃懶做的東西,反而是先前無辜的人,好像越扯越遠了,說會這次切爾諾伯格吧,小女孩,你怎么看。”
“沒什么看法,倒是你先前的那些話,我可以當做沒聽過。”凜冬冷漠的回答道。
“不重要了,藏著掖著不是你的性格吧,講吧。”
“根據目前來看,烏薩斯已經放棄我們了嗎?”
“豈止是你們,烏薩斯放棄了整個切爾諾伯格。”
“為什么!他們沒有理由...”凜冬情緒激動了起來,她伸手直接揪住了古拉耶夫的衣領,而對方只是淡定的彈了彈煙灰。
“我也只是個做事的,我哪知道,上面‘大人物’的想法。”古拉耶夫自嘲起來。
“所以呢,你也要放棄我們嗎?”凜冬慢慢的把他放下,低下頭問道。
“現在談放棄太早了,凜冬!你上學的第一天校長有沒有領你宣誓。”
“我曾宣誓,我要保護烏薩斯。”
“但你看到了,烏薩斯是個無可救藥的東西。”古拉耶夫眼里出現了一絲奇怪的感情,“很多烏薩斯人都是不可救藥的。”古拉耶夫看著凜冬欲言又止,“以后你會懂得。你就當這是一個將死的人神志不清的絮絮叨叨。”
凜冬現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軍警對她說的一切,也不明白他對她說這些的意義何在,當她在多年以后回過頭來從新回憶這段對話時,她已想不起來,但她清楚地感受到那些只言片語化作了她力量的一部分。
“如要救人,就要抱著失去一切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