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樓的電梯終于修好了，崔瑜還是第一次使用這種狹窄的老式電梯。本就不大的空間，放了碩大的行李箱加上她的手提行李箱，再站上和秦晉二人，塞得滿滿當當的。老古董電梯運行時發出的吱吱呀呀，讓電梯里的每一秒鐘都變得漫長。

秦晉剛才搬上搬下，竟累出了一身毛毛汗。他終于忍不住抱怨道，“崔小姐，你這是把你家的古董傳家寶都運過來了嗎？”

“我也不知道怎么裝了這么重，一收拾就是這么多了……那個，幸好，電梯修好了……”

秦晉吃力地打開門，深深換了一口氣，告誡她道，“其實你完全可以少帶一些行李，很多東西不必從國內搬過來，安可拉又不是深山老林，什么都買得到的。”

“我還是精簡了好多的……”崔瑜臨走收拾行李時發覺嚴重超標，已經舍棄了很多她認為也許用得著的東西。

“很多東西你以為以后用得著，事實上可能幾年都不會碰一下。”秦晉倒是很有經驗。“你以后是常駐，慢慢就會有這些體會。”

崔瑜認真思索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雖然她真不知道哪些是不必要的，但她覺得秦晉說得有道理，明明過來待倆月就要回去過年了，還做出一副遠赴南極洲的感覺。常駐？這個詞前幾年似乎離自己還很遙遠，選擇了這個行業，也是必然要承受思鄉的孤獨。但仿佛又是幸運的，第一個外派地就是安可拉，幸好這里很好，這里的人很好……

秦晉看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女生的行李箱容量永遠都是謎一樣的不夠用。“長途飛行累了，你好好休息，我現在要先去辦公室，晚上給你們接風。”他將她的行李推進臥室，囑咐崔瑜安頓好，完成了今天的友情接機任務，拿上他的包就準備出門。

“秦總等等。”崔瑜叫住正要出門的秦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的圍巾。”

秦晉回頭看著崔瑜，才想起來羊絨圍巾還在她的脖子上。他笑笑，放下手中的包，走到崔瑜的面前。崔瑜的帽子已經放下，一頭長發亂糟糟地和圍巾攪在一起，她反著手在脖子后面解著，卻被幾個死結繞住怎么也打不開。秦晉見狀，伸手過來幫忙，他拿開崔瑜的手，然后耐心地在她的脖子上開始尋找打結的根源。

崔瑜乖乖地面對秦晉站著，輕輕低下頭，剛好靠近他胸口的位置。天氣轉冷，秦晉的裝扮也更換了風格，今天顯得很有學院氣質。他的風衣里面是一件藏青色的羊毛衫，潔白的襯衣領子從羊毛衫領口鉆出來。秦晉小心翼翼地理著卷進圍巾的頭發，時不時地扯到一兩根，崔瑜本能地縮了幾下。

“別亂動！”他呼出的熱氣噴到崔瑜的頭頂上，從大衣里若隱若現地飄出烘干后的洗滌劑清香，崔瑜像被施了法一樣呆呆定住，一動不敢動。

秦晉終于將纏住的頭發從圍巾里整理出來了，抬起手正要抽出圍巾。這時崔瑜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將雙手顫巍巍地從秦晉的風衣里面穿過，環繞在他的身后，兩只手最終緊緊地扣在一起。

啊我是癡狂了嗎？崔瑜剛閃過這個念頭，已經一把抱住了秦晉的腰。

她像是被湍急的河水沖走的人，岸邊有一根青翠的藤草，她不假思索地伸手過去抓住，盡管一拉就會斷。她輕輕地把頭靠在他的胸口上，聽到他的胸膛里傳來咚咚的心跳聲，一陣淡淡的清香味道暈染開來。興許是剛才替她搬行李，讓秦晉的老胳膊老腿狠狠活動了一下，又或者是安可拉的冬季供暖太充足，此刻秦晉的身上暖烘烘的。

她的臉也熱烘烘的。

心快要蹦出來了，顧不得了！崔瑜滿臉通紅的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根本不敢抬頭看一眼秦晉的表情，不論他的臉上是詫異是慍怒還是欣喜，她通通不想知道。她只想現在靜靜地抱著他，哪怕一分鐘也好。

明明回家那幾天心里氣得牙癢癢，可在機場看見他的那一秒，世界都安靜了。陰霾的天氣在她的眼里都不存在，仿佛又回到了藍天白云的仲夏。像極了那天躺在草坪上的心情，欣喜又舒暢。

今天這是怎么了，腦子怎么抽抽了，怎么可以這么大膽放肆，居然情不自禁地想靠近這個風流的小王爺。

崔瑜頭頂的頭發剛好抵在秦晉的下巴，撓得他的臉上癢癢的。秦晉愣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他心里最柔軟的部分被精準擊中。他一直抬起的手此刻放下也不是松開也不是，只能這樣騰空地靠近崔瑜的后背。今天在機場見面，她很難得沒有為回去之前的事生氣，這次他早早地等著接機，算是有賠禮的誠意了吧。倒是便宜了陳漫野那小子，還讓他親自去接。

時間定格在這一秒，秦晉的手抬得有點酸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下決心去摟過她的肩。她脖子上還有一些凌亂的頭發，他不敢再像剛才那樣大大方方地撥弄，此刻隨便一個多余的小動作都變得曖昧至極。他輕輕拍著崔瑜的肩，像哄一個要糖吃的小孩，故作輕松地笑道，“聽阿里說，你那天在機場也擁抱了他一下？”

崔瑜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晉顧左右而言他，他是怕被她纏上嗎。崔瑜剛才被暖氣沖昏的心瞬間冷靜下來，她放開環在他腰上的手，解開圍巾，遞給秦晉，沒好氣地說，“是的，我就是這么抱阿里的。”這個阿里對老板還真是忠心耿耿，啥都報告給他。在機場就是禮節性地擁抱一下，和現在這個……是一回事嗎？

秦晉和她打太極，她自己也真是傻，兩人根本不是一個路數，她去湊什么熱鬧。也就是剛才在外面被冷風吹傻了，回到這熟悉的屋里腦袋就跟著一熱，才沒臉沒皮地主動抱了他，他的心里指不定在怎么輕賤她呢。想著想著，崔瑜的心里更沮喪了。

秦晉看著臉色比窗外的天氣還冷的崔瑜，接過她手上的圍巾，突然露出了一個高深的迷人微笑，伸手一把擁過崔瑜的肩，緊緊地抱在懷里。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崔瑜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這么被摟過去都快呼吸不暢，她兩手騰空著，慌亂地不知道該放在哪兒，許久才把手慢慢靠在他的背上。空氣靜止著，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以親密的姿態緊緊擁抱著。崔瑜呆呆地靠在他的胸前，臉上是止不住的火辣辣。不知是旅途的疲憊，還是這個親密的擁抱回應得太過突然，她莫名有些難過。盡管自己在努力抗拒，感覺情緒還是被秦晉主導著，不論他是有心還是無意，打一巴掌又給顆糖，他的一舉一動總能牽制住她。

“你，喜歡安可拉嗎？”崔瑜輕輕推開秦晉，看著他的臉，認真地問他。

“求生欲而已，談不上喜歡或是討厭。”秦晉沒有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崔瑜，更沒想到會問到這個話題，他索性順著她說，“不過我喜歡安可拉的秋天，不那么濃烈，也不過分清淡，一切都剛剛好。”

崔瑜理了理頭發，笑道，“聽你這么一說，我也是，喜歡這種秋天。可是秋天轉瞬即逝。”

“轉瞬即逝以后，可就是冰冷的冬天來臨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來接你們。”他拍了拍崔瑜的頭，像極了應付著熊孩子的耐心狀，他臉上帶著親昵的笑意，拿著圍巾和包出了門。

崔瑜呼出一口氣，懸著的心松懈了下來，驟然間一股睡意襲來。她像一個喝醉又自覺清醒的人，在客廳無所適從地轉了一圈，回到臥室后一下子癱倒在床上。此刻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入睡，如果有夢幻之境可以躲藏，她現在就想開始冬眠，情愿一直都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