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到了中午才回到了病房里，臨回去前特意花了一塊錢買了兩個早已經涼透的肉包子，當做帶給劉老婦的“早餐”。

在回到病房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光著上身坐在病床上的男人。

男人三十來歲，光頭，挺壯，看起來兇神惡煞的樣子。

陳飛記得這個人。

此人姓賈，人稱賈三，是劉老婦的三兒子。當日訛他時跳得最高吼得最兇的便是這貨，在他老媽面前吆五喝六放大話狠話顯擺“能耐”嚇唬人的也是這貨。當然，在威脅要打他的人里，這貨自然也是沖在最前面的。

他還記得這貨是農村的“刺兒頭”，身邊有一幫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成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進派出所的次數多到已經與里面某位掌握實權的人打上了關系，是人見人厭、人人避之唯可不及的貨色。

果然不出所料，老不死的果然忍不住叫了人，而且叫的是這個最有“本事”、最讓她“得意”的兒子。

“喲，這不是賈三哥嗎，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陳飛笑瞇瞇地向著賈三說著。

一見陳飛出現，賈三立刻吹胡子瞪眼地沖了過來，一把揪起陳飛的衣服，另一只手則握成拳頭、殺氣騰騰地在陳飛面前晃悠著。

“小畜生，竟敢欺負我媽，膽兒長毛了是不是！”

陳飛瞄著那晃來晃去的拳頭，心道你怎么就不落下來呢，趕快落下來啊……

可就偏偏落不下來！

于是他決定不等下去了，自己用力一抻脖子，腦袋撞向了拳頭，然后哎喲一聲，開始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

“快來人啊，救命啊，殺人啦……”

賈三懵了，愣愣著下意識地松開手，陳飛便跌在了地上。

接著陳飛開始滿地打滾。

病房里所有人都懵了，震驚看著陳飛的“拙劣”演技。

……

民警來了。

“警察同志，警察叔叔，這個賈三打我的頭，所有人都看到了。”

“你放屁，我根本沒打你，是你自己把腦袋往我拳頭上撞得。”

“警察叔叔同志，你看我像不像個二百五？除了二百五，會有人傻到用腦袋往別人拳頭上撞嗎？”

……

“賈三是吧，請你不要激動，也不要跟我套近乎。我現在問你，按你說的，你為何要揪別人的衣服、還拿拳頭嚇唬人？”

“這不是……我這不是……嗨，這事兒說來話長，得慢慢說。”

……

“你的意思是，這個陳飛撞了你媽媽，調解協議也在你們當地派出所的見證下簽了。但現在陳飛沒有遵守協議上的約定且虐待了你媽媽，所以你過來質問他，最后他自己用腦袋碰瓷你質問他的拳頭？”

“這個，似乎……差不多……好像……可以這么說。”

“什么似乎差不多好像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到底是不是？”

“是！”

“好，陳飛，我現在問你，你是否認可賈三所說？”

“不認可，主要有兩點。第一，你看看他那兇神惡煞的樣子，誰都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怕都怕死了，當時腿都在抖，哪還敢去碰瓷他？

我就說一句，他用拳頭打我的腦袋反而說是我主動碰得他，那我現在要是拿刀捅了他，是不是也可以說是他故意往我的刀上撞？有這樣的道理嗎？你不想打我揪我衣服晃拳頭干嘛？

第二，關于他說的協議，協議我認可，確實是簽了，但虐待和不遵守協議之說我不認可。

原因在于，他所謂的虐待是我沒給他媽媽、也就是這位劉老婦吃早飯。不過警察叔叔同志請看這兩個包子，這便是我買給她的。之前臨行前我還特地跟她說過這事，病友們都可以作證。”

“可你這……你看現在都幾點了，雖然你確實買了包子，但也確實讓人家餓到現在了啊。”

“仍是兩點，第一，一碼歸一碼，即使我真虐待了他媽媽，也不能跟他打我的事混為一談，他沒有任何理由和資格打我，必須要受到該受的法律制裁。

第二，關于吃飯，我不認可虐待或是我未遵守協議。原因很簡單，協議上只是約定了我家要照顧她直到出院，并未約定要如何照顧。

就以吃飯來講，協議中并沒有寫明必須幾點鐘給她吃早飯，法律上同樣沒有規定，那我只需要保證每天三頓飯以及不餓死她便算遵守了協議，用飯的時間當然應該由我來定。

我就覺得她應該這個時候吃早飯，然后緊接著吃中午飯，最后凌晨吃晚飯，誰若不服自個兒送飯來。”

……

“警察同志！”陳飛才說完，焦急坐在床上但一直插不上話的劉老婦陡然尖銳地喊了起來，渾濁的雙眼中閃耀著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的光芒。

“這小雜種是個瘋子神經病，他因為撞了我賠了錢就想要害死我，不信你查查他買的包子，里面肯定下了毒。你可千萬不能放了他，一定要把他抓起來槍斃。”

本來笑意盈盈的民警神色陡然凝重了起來。

人肯定是會貌相的，不管誰都是。尤其是經常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民警，對于面對的人是什么貨色心里一清二楚。

賈三是個什么樣的人一看便知，警察也是人，甚至于更會對這等人反感，如此自然會在情感的天平上偏向陳飛，然后得出傾向于陳飛的結論。

大概是被這賈家給訛了一大筆錢，然后心里不服氣，就故意找茬來著。那所謂挨打大概真是腦袋主動湊上去的，無非是你訛我一把我也回敬你一把罷了。否則若真是撞的，協議都簽了，錢也交了，腦子進水了還主動生事？

只是……下毒？

這事可大條了，不是能在職權范圍內和稀泥所能應付的。

民警警惕看向陳飛。

陳飛表示……我很開心，若是可以，他甚至想擺出剪刀手跟劉老婦合個影。

太“配合”了呀，竟然簡單幾句話就信以為真了，這到底是太愚昧還是心太虛呢？

當然，表面上他是一點開心的模樣都不能顯出來的。

“委屈”且“無辜”地撿起掉在地上、用方便袋裝著的兩個冷包子后，他恨恨不平道：“天地良心啊，這可真真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癥了。我自己吃得是沒餡的饅頭，給她帶的卻是肉包子，結果反倒誣賴我要下毒害她，這一大把年紀可真是活到了狗肚子里。”

他邊說著邊將兩個包子一口一口吃進了肚子里。

馬丹，這可是葷餡的。早知道就先用微波爐熱了再進病房了。

……

“哎喲哎喲疼，還暈，越暈越厲害了，我覺得可能腦震蕩了，甚至還可能會淤血。

警察叔叔同志啊，我也不要求抓他去拘留，只要讓他帶我去檢查就行，如果檢查出沒問題，我連賠償都不會要他的。我才不會像某些人那么缺德，因為缺德的人將來是要下地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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