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參見父皇。”朱樾像往常一樣恭敬的行禮，卻遲遲沒有得到答復，他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低著頭的他偷偷抬起來瞄了一眼，看見皇帝還是那個姿勢半躺在龍椅上，一動不動。

“父皇”朱樾又喊了一聲。

“嗯，樾兒來了。”皇帝終于回過神來，“來人，給太子賜座。”

待朱樾落座，皇帝就開門見山道：“范筑的案子查的怎么樣了。”

“回稟父皇，兒臣已經有了些眉目，但是有幾個證人需要審問，另外還有幾個疑團兒臣還參不透。”朱樾一板一眼的回答。

每次見到自己這個身為天下之主的父親，朱樾就像對待外人一樣客客氣氣的。他總感覺好像每次自己想親近父親一些，父親就會以各種借口把自己推遠。

朱樾不懂，是因為父親本身就是這樣的性子，還是因為身處皇帝這個天下之主的位置讓人不能流露一絲絲的私人情感。可是又轉念一想，父皇對貴妃，究竟是不是真情呢。

“嗯，不錯，”朱祺口中短短的幾個字讓朱樾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今天宋主簿上奏主張操辦你皇祖父和皇祖母祭典一事，朕決議讓你負責監理。”朱祺想了想之后決定要讓朱樾漸漸參與到朝堂之上的各項事宜。

他實在是太累了，兢兢業業地操勞了半生，到老來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卻遭到非議。他想，是時候把手上的權利放一放，自己去享受普通人的天倫之樂，讓年輕一輩在這廣闊的疆土上建立自己的威儀。

“范筑的案子我希望你可以盡快結案，最好是給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答復。”朱祺站起身，負手而立，背對著朱樾。

“滿意的答復。”朱樾看不見父皇的表情，默默在心里揣測這五個字。父皇要的不是案件的真相，而是一個滿意的答復。

呵，究竟是如何的滿意呢。

“兒臣謹尊父皇教誨，盡快把案件的真兇捉拿歸案。”朱樾試圖裝作聽不懂這話中話，恭敬的回道。

“樾兒啊，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事情需要懂得變通，得饒人處且饒人，事情的結果如果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可能就需要為它換個結果，為自己，為所有人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如果任由自己的意愿而一意孤行，那么傷害到的不一定是敵人，也可能是自己的盟友。”朱祺覺得自己的兒子長大了，這些為君之道需要自己親自傳授給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他要的并不一定是真兇，而是一個能把案件解釋的通的人，讓他可以向范筑的遺孀交代，向貴妃交代，向臣子們交代，向天下的老百姓交代。

就好像有了交代，死了一個范筑并沒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他的職位馬上就有人頂替上來。想到這里，朱祺不禁打了個寒戰，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變得如此冷酷無情。

“兒臣愚鈍，不知道父皇所指，求父皇明示。”朱樾還想做最后的掙扎，希望父皇可以回心轉意，尊重事實。可他忘了，朱祺首先是一個帝王，其次才是他的父親。

“不知道就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朕...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朱祺想，罷了，不管他是真不懂也好還是裝糊涂也好，早晚他都要明白這個位子的無奈和身不由己。

“兒臣告退。”朱樾聽及此，只能先離開，打算再從長計議。

朱樾出了御書房，在回東宮的路上，腦袋里裝著的都是父親的那五個大字和范夫人哭腫的雙眼。

難道范夫人需要的也僅僅是一個滿意的答復嗎？

太子妃瑾瑤也剛從皇后那邊回來，一邊為太子更衣，一邊說：“太子殿下可有收獲？”

“發現了幾條線索，但是也出現了不少疑點，我...還需要一些時日”朱樾聞著瑾瑤淡淡的發香，全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瑾瑤沒有直接回應，轉而道：“今兒個陪母后在御花園中走了走，說起了殿下主審的案子。母后讓我轉告殿下，如果還是沒有線索，讓殿下也不用太過憂心和操勞，實在不行，還有大理寺那一幫人呢。殿下畢竟第一次辦案，什么都要慢慢來學。”

“母后這是還把我當小孩呢。”朱樾搖頭苦笑

“我說殿下可已經成年了，對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再說還有煜豐那小子的幫忙，我們不用擔心呢。”瑾瑤笑道。

“是嗎？”朱樾緊緊的盯著瑾瑤。

“臣妾一直都相信殿下，相信殿下的能力。”被朱樾熾熱的眼神凝視，瑾瑤的臉微微泛紅，羞澀的低下了頭。

“哦，”朱樾好久沒有見到這個樣子的瑾瑤了，雖然已經成婚，但是由于皇室婚俗繁復，剛成婚又被派去主審大案，他也有好長時間沒有單獨和瑾瑤相處了。

朱樾屏退了左右，摟著瑾瑤來到了床榻上，攥著她的手掌心，問到，“瑤兒，”瑾瑤手掌傳來的溫度讓朱樾有了不少安全感，“你說，這件案子的最終結果是不是就是把真兇抓捕歸案？”

聰慧如瑾瑤自然明白朱樾另有所指，想了想，嘆了口氣，回道，“有時候最終的結果，卻未必是最好的結果。”

她更明白，如果就這么讓朱樾屈服，他定然不會罷休，便繼續講道，“但是有些結果也未必要人盡皆知。”

“哦，”朱樾一邊捻著瑾瑤的纖纖玉指，一邊念念有詞，“是啊，不需要人盡皆知，只求無愧于心。”

倏地，朱樾從床榻上一躍而起，對著瑾瑤說，“我現在要趕緊出去一趟，晚膳就不必等我一起了。”

走到門口，朱樾停了一下，回過頭來對瑾瑤笑道，“瑾瑤，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這措不及防的告白，讓瑾瑤的臉噌的一下又紅了，過了好久都不能忘懷。

朱樾從東宮里出來，上了一匹快馬，直奔煜豐的住處。門口的小廝認得朱樾，趕緊給他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