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你怎么來了？”蘇燁有些驚訝，心中所想不經意便脫口而出。說完，他便意識到這句話不妥。

夜色中，蘇農眼中神色復雜。

這兩天，四鄰八鄉傳出了一個消息：蘇家大郎一夜之間從癡傻變得與常人無異，那是有了奇遇，有神仙相助。日后，是要封侯拜相的！

掃了眼院中蹲著的魯家一家人，他心中更是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緒。

“怎么，我不可以過來了嗎？”蘇農巴巴地道。

“呵呵～”蘇燁干笑一聲，心說很快我們就要拜拜了，到時候海闊天空，您想都別想找到我。

對這個爹，蘇燁本來無感，不過看到二房那幾個被慣的眼高于頂，欺負到蘇大夫人頭上，不難想象這里面沒有蘇農的默許和縱容。所以，對二房有多反感，對這個便宜爹就有多反感。

反正，他也不是自己親爹。

“哪能呢，看您說的阿耶。吃飯沒，釜里還有許多飯，阿耶要不要吃一些。”

蘇農擺擺手，“我已經吃過了。”

他一個莊戶人，沒什么規矩，很自主地靠著蘇大夫人蹲在了一起。

魯材和小梧早就站起來，垂手立在一邊，恭恭敬敬地跟蘇農見禮。

“見過姑丈。”

蘇農不咸不淡點點頭。

其實古時人與人之間禮數是很周全的，《紅樓夢》里那一套高度還原了官宦人家的禮數，不適用于普通人家。然而，不代表平民百姓間不需要禮數。

拿此刻來說，蘇農蹲著，他們幾個小輩就要站著。

按理來說，魯材和小梧來蘇家做客，首先就要拜見蘇農，不過，一來蘇農這幾天見天很忙，二來蘇農不待見蘇大夫人和蘇燁，作為蘇大夫人的娘家侄子，魯材和小梧自然而然地能感覺到蘇燁對蘇農的態度，連帶著，對他沒什么好感。

蘇燁站著，對于蘇農的來意一一揣測。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幾天一直消失的蘇農不可能無故過來。

就算他真沒什么事，蘇燁也懶得跟他多廢話，只想趕緊送走他。

“阿耶，天色不早，勞累一天，為何不早些歇息？”蘇燁皮笑肉不笑道。

蘇大夫人瞪了他一眼。

蘇燁無辜地揉揉鼻子。

蘇農輕輕嘆了口氣。

夜色里靠墻蹲著的他宛如一塊又黑又硬的磐石。

半晌，他開口道：“這陣子農忙過去了，你接著去學堂讀書。別整日介跑到山里廝混。”

讀書？

這個選項還真沒在蘇燁的計劃里。

賺錢置地，教書育人搞實驗，這些都是蘇燁的人生藍圖，大好的時光，難道要浪費在經史子集上？

并非經史子集不重要，但是對于蘇燁來說，經史子集并沒有數理化生這些重要。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

見蘇燁久久不回答，蘇農不滿道：“你也不是黃毛小兒了，整日出去玩像什么樣？旁人如你這么大，要么成家要么立業。明天，明天你就去學堂，跟著夫子學習！”

蘇燁想了想，點頭干脆道：“好。”

他回答的這么干脆，蘇農反而一愣。

蘇燁笑瞇瞇地看著蘇農：“聽說村學是阿耶開的，我若不去豈不是浪費了阿耶的一番良苦用心？不過，我想讓魯材和小梧一同入學，不知可否？”

見蘇燁不是開玩笑，蘇農心里松了口氣，自然，對他如此爽快就答應的那一絲疑慮也拋之腦后了。

“同去，同去，哈哈！”蘇農笑呵呵站起來。

“我蘇家要出個文曲星了～”

想起這兩天村里的傳言，蘇農樂不可支。

蘇燁嘴角抽了抽。

蘇農走后，這個小院子頓時喧囂起來。

“燁哥，我們也可以和你一起上學堂學習啦？”小梧有些躍躍欲試道。

“你不是不喜歡讀書習字嗎？”魯材拍了他腦門一下，撇撇嘴苦著臉看著蘇燁道：“阿燁，學堂夫子教的那一套我根本學不下去。真的，每次聽夫子們講書我都犯瞌睡。”

“那可不一樣！”小梧興致勃勃地解釋道，他不喜歡縣城學堂夫子那古板嚴肅的模樣，尤其記不得還會拿戒尺打手心。“可是如果和燁哥一起的話，肯定會很有意思！”

“嗯。”蘇燁點頭道，“說好了要教你們東西的。這些，可都是神仙傳授的。”

“燁哥，快說快說，有什么東西！”

一聽到和神仙有關的，眾人頓時來了興趣。

魯家兄弟不必說，就連小五和蘇大夫人，也豎起耳朵屏息凝視盯著蘇燁。

清了清嗓子，蘇燁道：“俗話說，一口吃不成胖子，這神仙之道也不是一夕之間就可以學會的。”

“之前我給你們講的故事，是從老神仙那里看來的，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奇淫巧技，比如這鐵鍋，這桌椅板凳等等工匠技巧。然而，和那些真正有用的知識比起來，可以說是小菜一碟，渺小如螻蟻。”

“嚇——”

聞言，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桌椅板凳等物件，以及鐵鍋，聽起來已經是奇思妙想，還有比這些更神奇的！

“燁兒……”一直仔細聽著蘇燁說話的蘇大夫人這時略有些小心地開口道：“都說讀圣賢書，只要把那些圣賢書學會了，可不就能當官了。難不成，那神仙教的，是得道成仙之術？”

蘇燁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也難怪，自從科舉制出現以后，大家都形成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想法。要說什么比當官更重要，那也就只有得道成仙了。

蘇燁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老神仙教的東西，可以說是造福萬民的。咱們如今照明需要油燈，蠟燭，而學了那些知識后，便可以用電照明，沒錯，就是打雷閃電那個電。”

“嘶——”眾人又是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大少爺，這，這真的不是仙術嗎！”小五聲音顫抖地開口，“用電來照明，那，得通天的手段了吧！”

“咕咚——”

“咕咚——”

這是魯家兄弟倆吞口水的聲音。

“不過，這還不算什么。學了那些東西，就能造出能上天的飛行工具，日行千里，不在話下——還有可以相隔千里之外聽見聲音的通信工具……”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院子里安靜的嚇人，只能聽見幾道粗重的呼吸聲。

“這些東西，都是存在的，不過，想要搞清楚，就要從開始學起。你們，愿不愿意學？”

蘇燁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搞熱血宣傳活動的頭目，用一套熱血沸騰的話來哄騙懵懵懂懂的韭菜。

啊呸，不能這么說，明明這是普及基礎教育。百年大計，教育為本！

“學！”

下一秒，這個小院子里爆發出了三道齊齊的吼聲。

“很好……”

蘇家東院那個給蘇燁的書房，平日總是沒人光顧的。然而今晚，就著昏暗的燭光，四個年輕人盤腿圍坐在一起，三雙帶著好奇的眼睛，齊齊看向一個高談闊論的年輕人。

如果說，16世紀在歐洲提出“日心說”理論會被當成異端，17世紀你提出能上網能聽歌還能看電影的電腦的概念會被別人當成神經病，那么到21世紀，走在世界前沿的科學家們宣布曲率飛船的可能性，甚至外星生命的存在，你的第一反應可能是震驚，隨之而來的是好奇，恐慌，而不是不信。

“大家有沒有想過，我們生活的這塊土地，它的原貌是什么樣的？天上，有什么？云上，有什么？為什么一天有白天黑夜，為什么一年有四季？為什么太陽月亮在天上不會掉下來……”

數學，物理，化學……這些自然科學的學科分類，無疑是枯燥的。所以一開始，蘇燁并沒有直接就講1+1=2，而是通過一連串的問題，來引起他們的思考。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