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三點，年夜飯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春聯也貼好了，繼續低頭看手機也沒多大意思了。

于躍就對母親說：“媽，我帶你出去逛逛吧！”

“去哪里啊？我能一起去嗎？”陸宇軒問道。

“好，你也一起去吧！順便你還能幫我們拍點照片”，于躍說。

大年三十的路況格外好，他就這樣在比平時空了很多的馬路上行駛著。陸宇軒坐在副駕駛上，母親坐在后面。他們居然誰也沒問，司機要帶他們去哪里？他來到了洞涇老宅的原址，把車停了下來，說：“下來走走吧！”

這里已經是一片廢墟了，一片荒涼了，也沒有人出沒了。母親凝視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說：“往年的這個時候，這里是多熱鬧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左鄰右舍，串門拜年，”不知道是喜極而泣，還是悵然若失，母親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于躍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了陸宇軒，“給我們母子，在這邊留下點照片吧！這里現在是一片廢墟，新的住宅小區很快會拔地而起的”，他說。

于躍就這樣挽著母親在一片廢墟中，留下了自己的形象，也許母親的眼角還留著一點淚花，隨她去了，不管了。

離開了洞涇，他開車又去了佘山，穿行在青翠碧綠的佘山之間，母親和陸宇軒還是沒問，他是要去哪里？其實他們已經猜到他會帶他們去哪里。是的，他在佘山某公墓前，把車子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公墓里寂寥無人，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墓地都是冷冷清清的。于躍帶著他們熟門熟路穿過走廊，又拐了兩個彎，走到一個新的墓區，這里安葬的都是新近過世的逝者。他停在一個新墓前面，悠悠地說：“老師，我們來看你了，你和我爸現在都在這里了，你們還好嗎？”

“爸爸……爸爸……我回來了呀！我來看你了呀！”，看到自己父親的墓，陸宇軒抑制不住激動，在葬禮上始終無動于衷的神情茫然的他，這會兒居然痛哭起來。

“老師，你就在這里好好地安息吧！兒子我盡力會幫你照應著，小子還算爭氣，在準備考研了。我還是一如既往，‘總是安慰，常常緩解，偶爾治愈’，我就這樣子再好好做三十年吧！他停頓了一下，又對師弟說道：“你在這里好好陪陪老師吧！我也去陪陪我爸爸”。

他走到母親旁邊，挽起母親，看著墓碑上父親的照片，自己親手拍的照片，自言自語：“爸，整整一年過去了。想不到這一年我們居然變化這么大，媽媽再婚了，我們已經拆遷離開洞涇了，你也添了孫子和孫女了。我也突然之間明白‘養兒方知父母恩’……”母親則在旁邊眼淚撲簌簌……

于躍拿出手機，默默地在自己的微信通訊錄中刪掉了自己的父親和老師，過世這么久了他始終沒有刪掉他們，這一刻居然毫不猶豫地刪了？他又把自己的繼父設為了星標，繼父的微信名是“老趙”，他重新做了標注“爸爸”。

天色開始有點暗了，于躍挽起還在發呆的母親，說：“媽，我們回去吧！爸，你好好安息吧！你在天有靈，今年我們家三代人很整齊，我們好大一個家一起吃年夜飯了”。

“不對，還要加上我一個啊！”陸宇軒說。

“好嘛！今晚我們再一起睡一張床，一起春晚，一起守歲，繼續‘基友夜話’咧！不過沒有免費的年夜飯噢！今晚給我們好好拍點全家福噢！明天我們帶孩子回岳父岳母家了，你在家里好好陪著空巢長輩吧！”于躍說。

“沒問題，走吧！走吧！我們回家吃年夜飯啦！”陸宇軒急吼吼的。

夕陽西下，他們開著車子行駛在九峰之間，周圍火樹銀花，爆竹聲此起彼伏……

副駕駛上陸宇軒用自己的手機連接上了藍牙，播放了那首《平凡之路》：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一切

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當你仍然還在幻想

你的明天

她會好嗎還是更爛

對我而言是另一天

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遠地離開

我曾經墮入無邊黑暗

想掙扎無法自拔

我曾經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絕望著也渴望著也哭也笑平凡著

向前走就這么走

就算你被給過什么

向前走就這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