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弧手里的鐮刀在剛才那一番變動中，已經離開了蔡老五的脖子，如今指著他的鼻尖，令對方很是忌憚。

“你把鐮刀，給我丟丟、丟過來。”蔡老五命令道。

白弧看著臉色漲紅的妞妞，抬手就將鐮刀向蔡老五扔過去。

蔡老五到底心虛，以為死到臨頭，空著的另一只手抬起來遮擋門面，捏著妞妞的手的力道反而松懈，妞妞得以喘口氣。

白弧則趁著蔡老五這一瞬間的漏洞，提步沖上前，狠狠一腳踹在他的門面上。蔡老五帶著妞妞一起滾倒在地，還沒來得及再拿妞妞做擋箭牌，那只捏著妞妞脖子的手已經被踩住了腕子。

白弧讓妞妞躲到一邊，將踩住蔡老五手腕子的腳踏住了對方的胸口。

蔡老五這會兒已經沒了方才兇狠的樣子，又開始告饒。

白弧卻并沒有手軟，拼著餓著肚子的難受，拳腳相加將對方揍到喪失戰斗力。對這種人，一定要把他打趴下，否則對方一旦抓住機會就會反撲。

如今她是一名餓著肚子的弱女子，再加上妞妞這樣的小孩，對上蔡老五這樣的莊稼漢，那就是送菜。

白弧心里嘆氣，哪怕沒有巨力，只要讓她吃飽飯，對付這樣一個男人她還是不在話下的。

喘著粗氣，白弧仍舊一腳踩住男人的胸口，語氣陰側側地說：“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殺我？說！你為什么要殺我！”

蔡老五看也不敢看白弧，閉著眼睛扯著嗓子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想、想在你身上快活一下……”

白弧眼一瞇，腳下用力，狠狠道：“繼續說！”

“你反抗得太激烈了，我一失手就……”

白弧抬腳沖著對方腦袋就是狠狠一擊。

“看來得怪我了？你對我欲行不軌，我就應該乖乖任你擺布是不是？你不僅害死了我，還將我偽裝成自殺?！卑谆√扔质且荒_，“到頭來錯的反倒是我？”

白弧心里在猶豫接下來的行動。

這個男人必須死。且不說他對原身白氏做的那些事，就該以命抵命，就說如果將他放回去，萬一她“死而復生”的事情傳了出去，立刻就會被抓起來燒死。

她可不相信這個人會守住這個秘密。

但是，在小孩子面前殺人會不會……

白弧還在想著，一道刃光晃來。她本來能阻止的，但看見妞妞兇狠的表情，動作一頓。

蔡老五帶來的那鐮刀并不鋒利，妞妞雙手握住，用力往男人脖子上砍去。不知是因為過度憤怒還是因為沒有經驗，這一刀砍偏了。

砍在蔡老五的肩膀上，疼得他大喊出聲，慌得白弧趕緊用他的衣服把嘴堵上。

白弧神色復雜地看著妞妞，見她還想繼續砍，終于伸手握住了她拿鐮刀的手，問道：“你是想殺了他嗎？”

如果真的想殺了他，為什么她的手抖得這么厲害？

妞妞憤怒地質問：“難道他不該殺嗎？他害死了我娘。就算我娘沒死在他手里，他對我娘干的那些事也會害死她?！?

白弧皺眉，沒想到這小姑娘懂這么多。

“你別阻止我，不然我連你也殺了?！辨ゆね{道。

白弧啞然失笑。

這小丫頭片子是個人才啊！

她難道忘了，這具身體可是她娘的。

“你以為你說的那些我真的信了嗎？”妞妞淚流滿面，“不過是沒辦法罷了。我知道，娘回不來的，娘回不來了?！?

“所以，害死我娘的人必須死?！辨ゆさ氖植辉俣读恕?

鐮刀帶著風聲，狠狠揮下。

始終被控制在白弧腳下的蔡老五被砍中了動脈和氣管，赫赫兩聲就死了。

白弧面無表情，但內心波動很大。沒想到古代人這么厲害，八九歲的小丫頭敢殺人為母報仇。

話說，她是報了仇解了恨，可善后工作搞得這么麻煩，吃虧的還是她。

“你要報仇我也不是不理解，可現在怎么辦？”白弧用腳踢了一下蔡老五的尸體，“我本來想把他引到山里去，要么找個山崖推下去，要么死了埋在山里?，F在嘛，我可拖不動?！?

妞妞松開了鐮刀，癱坐在地上，還沒回過神來。

殺人其實很不好受，當所有的憤怒、仇恨、怨念都傾瀉出去，胸腔里什么都沒剩下，空蕩蕩的令人無力。

有點惡心，還有點想哭。

妞妞嗚嗚嗚地哭起來。

白弧搖搖頭，同時又慶幸。慶幸妞妞是個正常的人類，正常的人類殺人后都會有不適的反應，不像她……

一地鮮血，一具尸體。

白弧此時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她蹲下身，把蔡老五腰間的簍子取下來，又在尸身上四處摸了摸，居然在腰間摸到了五個銅錢。

這可把白弧高興壞了，對待蔡老五的尸體也溫柔了些。

簍子里有一捆繩子，還有一把短短的鏟子，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妞妞看了說，他可能是在山上有挖陷阱捉獵物，路上再順便割點野菜什么的。這個季節有能力的人家都會這么做。

白弧聽見這人在山上挖陷阱捕獵，眼睛亮了亮，有心去找，但實在不是時候。

她把卡在蔡老五脖子里的鐮刀拔下來，將血跡在蔡老五衣服上擦干凈，砍了些樹枝，歸攏在一起，再把尸體拖到樹枝上，用繩子固定一下，留下一截繩子便于拖拽。

妞妞見她忙活半天，奇怪道：“你要干什么呀？”

白弧說：“我要把他的尸體弄到山里去。”

妞妞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尸體要藏起來才行。聽白弧說要丟山里去，妞妞有點擔心地說：“可是山里的路不好認，萬一迷路了回不來了怎么辦？”

“我會沿路做下記號，而且，我也不打算走太深?！卑谆∽Я俗ЮK子，覺得夠結實了，又問妞妞，“你是跟我一起走，還是在這里等我？”

妞妞沒有猶豫，提出要跟白弧一起。

白弧點點頭，讓妞妞回屋子把那個瓢拿上。她則趁這個時間，將附近有血跡的地方用鏟子翻一遍，再弄來一些落葉蓋在上面。

時間太倉促，肯定瞞不了太久，不過好在現在才到早飯時間，一個白天是能拖延到的。

妞妞已經拿了瓢回來了，還貼心的帶了水。

白弧喝了水墊肚，又用剩下的水洗了手，便拖著尸體和妞妞一起進山了。

其實，白弧已經不打算回這里了。這具尸體過不了多久肯定會被發現，雖然不一定會查到她們頭上，但白弧不會冒這個險。

如果可以，白弧很希望連那個水翁也帶走，畢竟她們的家當太少了。

她們走了大約一個半時辰，但沒能走太遠，畢竟腹中空空，有氣無力。一路上白弧指揮妞妞砍下一些樹枝，用以作標記。她也曾看到草叢里蹦跶的野兔，悠閑的野雞，奈何她追不上兔子，也逮不住野雞，只能望肉興嘆。

白弧已經跟妞妞說，她們不能回到那個屋子了，要開始“亡命天涯”。

妞妞并不在意，反而又告訴了她一些事情，比如，這里距鎮上大約有一個白日的路程，再比如，要去鎮上必須從村子里穿過。

白弧聞言，心里沉了沉。

這南陂村依山而成，除了村里的那條路，想從別的方向去鎮上估計也不是不行，但那得翻山越嶺了。

可是，村人們將白氏母女趕到山腳下，又不準她們進村子……這是想讓她們死在山里嗎？就因為克父克母的流言？

何至于此？

白弧壓下心思，夸贊妞妞道：“你好厲害啊，這么小卻知道這么多。”

妞妞被夸了，但情緒不高，畢竟失去了母親又殺了人。

不過白弧畢竟批著人家娘親的皮，妞妞對她不自覺地想親近依賴，她說：“我已經不小了，到冬月就滿虛歲十三了。”

白弧有限的見識里，雖然知道有虛歲這種東西，但并不知道跟周歲有什么具體的區別。她只知道，妞妞看上去完全不像十二三歲的少女。

營養不良得太嚴重了。

白弧停下腳步，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覺得差不多了。她找了個灌木茂盛的地方，將尸體藏進去，又用樹枝掩蓋了。

但愿被野獸吃了去。白弧心想。

盡可能地將附近的痕跡掩蓋掉，白弧帶著妞妞往回走。

很幸運，她們在歸途中撿了一只兔子。那個捉到兔子的陷阱，她們來的時候都沒發現。

她們回到村子附近的林子里，靜靜等著，直到看見村子的方向冒出炊煙，才生火烤兔子。

如今她們有鐮刀，憑白弧的手藝殺只兔子不在話下。

這只胖兔子，白弧她們只吃了半只，剩下的半只收了起來。

“妞妞，我打算去鎮上。”白弧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我廚藝不錯，去鎮上的話，進酒樓當廚子也好，自己做點小買賣也好，都可以養活你?！?

妞妞看著白弧不說話，眼里卻有水光。

白弧柔和了神情，微笑地看著她：“你不用勉強自己，我確實不是你娘。你可以叫我小姨?！?

“小姨?！辨ゆす郧傻亻_口喊人。

白弧勾了勾嘴角，繼續說：“村民們不讓我進村，我們估計只能趁晚上偷偷走。但是，今晚比較特別，村民們可能會進山找蔡老五?！?

白弧看著她們剛才進山的方向，表情擔憂：“我們只能見機行事，但是，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被村民們發現她們殺了蔡老五。她們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