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把未看完的卷宗復印了一份。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關燈離開。

季憶從地下車庫出來才發現下雨了，她開車慢慢跟在車流后，灰暗的天地連成一片。A市屬于典型的北方氣候，這場雨倒是給燥熱的城市降了一下溫。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看了一眼，掐斷。還沒回過神來，又響了。

季憶戴上藍牙耳機：“有完沒完？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季憶，你現在都敢這么跟我說話了啊。”

季憶愣住了，移開視線看了一下來電。

“媽？”

對方正是季憶的母親，季茹君。

“怎么了，誰又招惹你了？語氣那么沖啊。”季母佯裝生氣。

“沒有，以為工作電話。”季憶訕訕的道。

“工作電話？你老公什么時候成你客戶了？”季母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季憶愕然。

“思宸就在我旁邊。你一會直接回家，下雨了，路上開車小心。”說完，不等季憶回復便收了線。

向思宸此刻正在廚房切水果，他接到季母電話，邀他回家里吃飯，本來想著季憶肯定知情，自從上次他們不歡而散后，他一直沒見過她，她也非常默契的沒有找過他。結果一進門，就只有季母在廚房忙活。然后他打算給季憶去個電話，沒想到還沒響兩聲便被她掛斷。

“怎么樣，吵架了吧。”季母笑著走到廚房看著正在切水果的向思宸。

向思宸開口：“是我不好。”

季母拿走他手里的刀，拍拍他的肩膀：“不忙這個了，過來跟媽聊聊天。”

“那丫頭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向思宸看著季母苦笑：“媽，您該向著她。”

季母長嘆一聲：“這丫頭我還不了解？從小一根筋，愛鉆牛角尖，脾氣太壞。”

向思宸突然就來了興致：“媽，能給我講講季憶小時候的事嗎？”

“她是個苦孩子，因為我跟他父親離異，小時候她放學，在校門口，就因為我晚去接她一會，她在校門口親眼看見昔日疼愛她的父親，抱著另一個背書包的小姑娘在她眼前走開，我去的時候……去的時候，這孩子背著書包，追在人家車后頭，我當時很氣憤，一個拋妻棄子的男人，她為什么還要眼巴巴的上趕著追人家。我追到她，帶她回家后，狠狠訓她，我指責她為什么這樣，我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說，那不是你爸爸，從此以后，你沒有爸爸，只有媽媽。后來，她就不哭了，不吃不喝，不跟任何人說話，成天躲自己房里，我帶她去看醫生，不見效果。后來，她姥姥帶她去萬靈山上的白云庵，在庵里住了一個月，每天她就跟著那里的師父種菜種花，磨豆漿，打糍粑。庵里的師父讓她抄經，六歲的孩子連字都沒認全，抄經倒是挺認真。”季母嘴里笑著，眼睛卻是紅的。

向思宸此刻心里說不出來什么感覺，好像心臟被人用手掐著，他只知道她從小就跟母親過，只知道她喜歡種花種草，喜歡藍色妖姬，只知道她名校法學博士，只知道她喜歡書法，只知道她習慣有時間去庵里抄經。那天他是怎么跟季憶說的？“我自認這場婚姻里毫無過錯，我記得你的生日，每個節日，潔身自好，毫無緋聞……”如今看來，多么諷刺。

“后來呢？”他艱澀的開口。

“后來，她樂意去學校了，也愿意跟我們說話，只是性格別扭，脾氣特別差，再后來，她一有時間便會去庵里抄經，她的書法就是那里的師父教的。脾氣倒是收斂了些，但一個女孩子非要學法律，整個人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我曾經一度覺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結婚，沒想到，你們竟然走到了一起。你僅長她三歲，卻比她沉穩內斂的多。在婚姻里，我是個反例，媽不給你們說教，我只希望你們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將來讓別人替你們買單。”

“媽，我會照顧她，您放心。而且，她也不死氣沉沉，她很可愛，會給我講野史，也會跟我討論八卦。”那次她喝醉，嘰里呱啦給他講了大半夜的八卦，一點都不死氣沉沉。

季母點點頭：“你是個好孩子。”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

季母笑言：“這丫頭，又忘帶鑰匙了。”

“媽，我去開門。”

向思宸打開門，看著季憶。她發絲上帶著雨珠：“沒帶傘為什么不打電話？”

季憶換好拖鞋，盯著他。甩甩頭發：“車庫離家就兩步遠，雨也不大。”

季母瞅一眼她：“挑的時間真巧，我跟思宸剛好做了一大桌菜，恰巧讓你撿個現成。”

季憶轉頭就戳破她母親的謊言：“媽，你少來，他不會做飯。”

向思宸看看季憶，神色認真的道：“我可以學。”

季憶當做沒聽見。

飯桌上季母熱情的邀請他們兩個住家里：“今天你們兩就都別回了，住家里吧。”

向思宸：“好啊。”

季憶：“不行。”

“這邊離我們律所太遠，不方便。”看著季母復又加了一句：“離SC也挺遠，他也不方便。”

向思宸只能附議她：“是啊媽，離公司有點遠，來回不方便，我們一會兒還是回境園苑。”

季母聞言只能作罷。

飯桌上向思宸一個勁的往季憶碗里添菜，季母給季憶多次使眼色都被無視。

“季憶，思宸胃不好，你要上點心，別任性，別胡鬧。你們工作都忙，珍惜相處的時間。”

季憶點頭：“媽，你放心，我定把你兒子養的白白胖胖，嬌嫩可人。”說完狠狠夾了一筷子青椒絲放向思宸碗里，“多吃點菜，補充維C。”她記得的，向思宸可是一口都不吃青椒的。

季母惡狠狠瞪她一眼，而向思宸只是笑，把她夾的青椒絲吃的干干凈凈。季憶都快驚掉下巴，突然就感覺自己的行為有點幼稚，低頭狠狠扒拉了一口飯。

走的時候季憶要自己開車，季母堅決不讓：“綠色出行好不好？你們兩回一個家開兩輛車，不覺得勞民傷財嗎？”

季憶都快給她親媽跪了：“媽，明天早上上班，我們兩個要去兩不同的地方。”

“沒事，媽。我明天送她。”向思宸看著季憶：“明天早上我送你。”

季母聞言笑著跟他們兩人揮手道別：“還是我兒子懂事。”

季憶：“……”

向思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