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迫式加班只會增加員工的反感。員工是人，不是機器，人的情緒一旦有了反感這種負面因子，工作效率勢必會大打折扣。作為一個職場工作十多年的經驗派，我相信你一定懂得，不追求效率的工作，都是白費力氣的徒勞無功。”白慕言的說教，總能恰如其分的將情與理把握到最佳節點上，讓你反感不起來：“不如，請個假跟我喝杯下午茶，放松放松。”

但太過理想化的好意，總是容易被現實生活啪啪打臉。

“你的書生意氣，也就只有明事理的老板才會愿聞其詳，至于聽過之后會不會采納，那又是另當別論的事了。”我裝作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學著白慕言的口氣，施施然道：“畢竟，明事理并不等同于慈心大老爺。”

“我好像錯估了一件事。”

白慕言聽完，語氣篤定道。

我抬起眼角，疑惑的瞥了他一眼。

“讓你不痛快的人，除了北笙，還有我吧。”只見他氣壓低迷，笑容已經黯然失色：“自然，歸根結底還是北笙，對吧？”

跟交好的朋友傾訴感情上的煩惱與困惑，不是女人獨有的權利，而是當代社會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不管姜北笙把我們之間的事向白慕言吐露了多少，這都是他的正當選擇，我沒理由滋生被人背叛的錯覺。

“姜北笙跟你說了多少？”

既然認下了這個結果，便沒有回避的意義，我目光一沉，略藏不悅。

白慕言神情一滯，嘴角輕輕一扯，扯出一絲苦笑：“他要是愿意向我打開心扉，我哪還會跑來惹你不痛快？”

我半信半疑：“你言重了，這事談不上痛快不痛快。”邊說邊抬手看了看表：“我跟他都是講道理有底蘊內涵的成年人，因愛癡狂或是斗氣屬于年輕人的專利，早就不適合我們了。更何況，”停頓一下后，有意試探道：“憑我跟他這種關系也輪不到我不痛快。”

“呃，”白慕言俊俏的額頭立刻折出幾道褶子：“這種關系是哪種關系？”

這一臉的疑問，看著也不像是裝的。

莫非姜北笙還沒有將我跟他假結婚的事告訴白慕言？今天的事，難道真的只是白慕言一廂情愿的多管閑事？

“扯證結婚的男女，”意識到這個情況后，我心情奇跡般的好轉不少：“當然是夫妻關系難道還是兄妹關系？”沒心沒肺調侃道。

聽者卻是臉色巨變，這個一向都表現得淡定如菊的男人，慌亂起來也不比分寸全失的普通人強多少。

“你……你們見過了？”

這個見過，應該是指我和蘇芯。

“在BJ的時候，偶然遇到了。”我不以為意道：“她還陰差陽錯的替我解了一次圍，是個漂亮又心善的人。”

“人心復雜的程度，絕不是你一兩次的接觸就能給出最后評判的。你能夠這樣想，是你的善良，不是她的。”白慕言真誠的望著我，臉上流露出讓人無法忽視的小哀愁：“小柒，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麻煩你跟我講講你們在BJ發生的事？”

“比起問我，問姜北笙難道不是你更好的選擇？況且，”我目光躲閃，略感抱歉道：“我現在也沒時間。”

“你還是不夠了解北笙。”白慕言垂下眼簾，語氣中透著一股莫名的無奈，舒展的眉心處慢慢開始糾結：“你們單位對面有家不錯的店，我在那等你。”

白慕言的話，半對半不對。

不對的是，我并非不夠了解姜北笙，我是徹底不想了解；對的是，心存怨念反感的加班果然是沒有效率可言的。

我端了杯提神醒腦的咖啡，靠在茶水間的水槽邊。臭鮭魚雙手捧著枸杞紅棗參湯茶，坐在屋子中間的圓桌邊，掛著一臉尖酸刻薄笑：“莫經理能不上心嗎？這個大客戶是他托了好多私人關系招攬回來的。”

“年紀一大把了，較這個勁做什么？”

開腔接話的是古老板。這個今年剛滿五十的老男人，不猥瑣卻也不偉岸，聽說，是個貨真價實的高材生，就是運氣有點磨人。三十不到被提拔為某個部門的頭頭，卻偏偏趕上那年改革，首開先河也是最后一次實行部門領導末位淘汰制，他是三個被淘汰者之一。

陰溝里翻船不一定全是壞事，從此以后，他洗心革面，不問世事，過了二十多年混吃等死的舒坦日子。

滋潤程度，可與臭鮭魚比肩。

“你搞錯了。”明明不是一代人，但混跡其中的地中海，卻沒有表現出年齡層次上的違和感，可見中年人的頭真心禿不得：“莫經理雖然早就解決了級別問題，但副的就是副的，根據人事管理規定，副的做不到六十歲。他再不拼一把，明年想拼都沒他的份了。”

“明年他也才五十五，怎么就沒機會了？”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外送綽號“大喇叭”，今年三十四歲，是地中海直管下屬。

這個男人，生得高大英俊，冬天是萬年不變的西裝革履，夏天是雷打不動的白襯衫配黑西褲，座駕是一輛銀白色的兩廂寶馬，手上天天不落的戴著一塊港版勞力士。只要不開口，往人群里一站，鶴立雞群是他。若是開口，呃，套用江湖的說法，沒腦子的弊端一秒破功。

可這都架不住他有一顆強大的心臟。

不管破功多少次，不管在什么場合破功，第二天，他又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強，活蹦亂跳，一張嘴就是道聽途說的八卦與油腔滑調的渾話。

“年滿五十五的副職，就不再具備提拔的資格，”蒜頭喝了一口紅茶，姿態嬌媚，眼底潛藏著一縷倨傲：“等過了五十六，副職實權也要開始逐步移交，這是我們企業不成文的老傳統，你又不是一年兩年的新人，好意思問？”

“我這個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從來不關心高不可攀的事情。”大喇叭正義凜然道：“我要關心，也就關心一下你什么時候高升？”

“說你不懂，還真開始胡言亂語了。”蒜頭輕蔑的翻了個白眼：“年齡受限這回事，并不只是人家副總的煩惱。”

“所以，”地中海敲著桌面，百無聊賴的接著說道：“我跟你這條仕途路算是徹底走到頭了。”

“你的覺悟也不低嘛，”蒜頭嘴角一勾，勾出一絲嘲笑：“怎么上午開會的時候就不知道節制一點？”

“節制？哼，我說的，哪一句不是她心里話？”地中海不知悔改的指著我們一眾人叫板：“不然，她會連下午班都不上，就跑去總部找莫經理？”

“哥，我認為你沒說錯。”地中海話剛落地，大喇叭第一個跳出來表忠心：“我是不夠資格，我要是夠資格發言，我也這么說。”

得，兩個沒腦子的蠢貨果然是油鹽不進。

我喝了一口咖啡，準備抽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毛毛蟲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進來：“仙女的車子進地下停車場了。”

眾人臉色驚變，端起自家東西，一哄而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