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覺得自己這事做得很不厚道，對不住那戶人家。

畢竟是新來襄熙城的，人生地不熟，就被自己這么給坑了。

可沒辦法啊，他這一家子也要活著啊。

一個人喝著悶酒，尋思著等這事過后，要不要趕快拉著娘子、孩兒跑路。

衛虛國皇后的寢宮里。

“人都安排好了嗎？”呂月娥問道。

“回娘娘，都已妥當了，只是……”翠枝說到這里，語氣有些遲疑。

“只是什么，你在我身邊也呆了許多年，休要吞吞吐吐的。”呂月娥有些不耐地道。

“娘娘，那逍遙王府也真能沉得住氣，蘇韶華已經進府有些時日了，但府中的仆役卻依然那么幾個。”翠枝小心翼翼地回道。

“等等吧，聽說那丫頭一直在姜宓身邊嬌慣著養大，怎能受得住王府里的冷清破落。”呂月娥道。

“娘娘說得是。”翠枝附和著道。

“你現在還不夠通透，越是想謹小慎微越是容易熬不過這漫長歲月，暫且等著吧。”呂月娘道。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白。何必這么麻煩，娘娘為何不直接送人進去，料想那逍遙王總不會拒之門外吧。”翠枝問道。

呂月娥瞥了她一眼，“真是個糊涂東西，你是想讓本宮明目張膽地告訴眾人，本宮在給逍遙王府送細作嗎？”

翠枝連忙道：“娘娘莫要動怒，都怪奴婢蠢笨。”

“就算本宮不顧及懿德，逍遙王狡詐得很，殺都殺不死，怎會吃這等悶虧。”呂月娥道。

“娘娘明智，想必以后，逍遙王府的一舉一動都會落進娘娘的眼里。”翠枝道。

“蒼梧可有傳來消息？”呂月娥問道。

“回娘娘，還沒有。”翠枝回道。

“本宮這次派蘭枝親自去了，她要是再次失手了，你說本宮該拿她如何？”呂月娥道。

“娘娘……”翠枝不知該如何回答。

呂月娥向翠枝擺了擺手，似乎是有些困倦，歪在塌上假寐了起來。

翠枝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但愿蘭枝那里能一切順利。

就在此時，從外面進來個小宮女，對翠枝耳語了幾句。

翠枝輕聲地道：“娘娘，蒼梧來信了，奴婢去去就回。”

見皇后依然在假寐，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翠枝從一個小宦官手中接過一只白鴿，從鴿子腿上解下一個細小的竹筒，從里面抽出一張字條。

展開字條，看了上面的字，不禁長舒一口氣，轉身急速地向皇后寢宮行去。

“娘娘，蘭枝的信里說，現在人已除掉，也拿到了那件東西。想必沒多久便會回宮。”翠枝道。

呂月娥緩緩坐直身子，有些悲傷地道：“每次午夜夢回，本宮都會想起她。想著靖哥哥已經不在了，而她卻活得好好的，本宮就恨啊，恨不得將她抽筋扒皮，剁碎成泥。”

呂月娥似乎是恨極了，從塌上站起身，走下來。

“可如今她死了，她居然死了！”

聲音有些哽咽，反復念叨著“她居然死了。”

突然又放聲大笑，聲音回蕩在整座大殿，令人毛骨悚然。

呂月娥的手直直地指向翠枝，聲音尖厲地道：“你，你說她死了，讓我這一腔怒火，在何處發泄？說！”

翠枝覺得此時的皇后娘娘越發恐怖慎人，心說不是您下令殺的嗎。

心思一動道：“回娘娘，自古母過女償也是有的。”

呂月娥似乎聽到了滿意地回復，慢慢地落下手臂。

隨后又笑了起來，聲音雖不像先前那般恐怖，卻給人一種狠辣之感。

翠枝連忙上前扶著她坐回到塌上，又遞上一杯熱茶，呂月娥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等蘭枝將那東西拿回來了，把它送到宰相府，問問宰相還認不認得此物，告訴他那丫頭沒了娘，如今可憐著呢，他作為父親也該關心一二了。”呂月娥很是平淡地道，仿佛剛才發瘋的根本不是她。

“可是，他們父女不是……”翠枝道。

“這天下的父女豈會真的那般絕情，更何況那丫頭不是失憶了嗎，如今娘親又不在，興許父親說什么便是什么了。”呂月娥道。

“嗯，奴婢明白了。”翠枝道。

“等蘭枝回來，帶她去見見她的妹妹吧。”呂月娥道。

翠枝應了，心想，蘭枝若知道皇后娘娘終于允她去探望妹妹，一定會很開心吧。

不知何時，韶華放下手中的書本，仰頭望著天。

世間最是虛無縹緲的莫過于天上的浮云了，剛剛還是如絲如縷，薄如輕紗，這會兒便是云海翻騰，變幻莫測。

起風了，烏云漸漸地濃密起來，怕是要下雨了。

韶華提著鳥籠子回到了房間里，丫鬟們都在忙著歸置嫁妝，房間里只有她一人。

閑來無事，她把書箱子里的書，一本本地挑揀出來，又揀一些喜歡的放在了桌案上。

正在此時，逍遙王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身上和發絲已經沾了一些雨水。

韶華遞給他一塊厚厚的絹布，他接過胡亂地擦拭了幾下便仍在了一邊。

“蓮生，今日不用去軍營嗎？”韶華見他鬢角上還有幾滴雨水，便用帕子輕輕地為他擦拭掉。

“已經去過了，你的嫁妝里還有書嗎，這一箱子都是嗎？”逍遙王很隨意的問道。

“嗯，據說廂房里還有兩箱子。”韶華回道。

想起那日韶華提到的《錦屏花》，逍遙王掃了幾眼桌案上的書，見是一些尋常的話本、傳記，放下心來，不再計較。

“宮中傳來消息，叫我們去參加皇奶奶的生辰。”逍遙王道。

皇奶奶，就是那位整日在佛堂吃齋念佛的太后吧，據說她很少過問國事，也不理后宮之事。

“我們何時啟程，給皇奶奶準備什么賀禮呢？”韶華問道。

“不急，皇奶奶的生辰正好在中秋，我們中秋前趕到即可。”逍遙王道。

逍遙王為韶華倒了一杯茶，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至于這賀禮……”逍遙王看了一眼富貴兒的金籠子。

繼續道：“王妃，這宮里宮外，甚至整個五洲都知道我是個破落王爺，凄慘無比。所以，這賀禮千萬不用太貴重，能合乎老人家心意就好。”

“蓮生可知皇奶奶平日里都喜歡什么？可有什么忌諱？”韶華問道。

韶華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皇奶奶愛吃齋禮佛這一條，可這早已人盡皆知，又不能送貴重的，恐怕未必討巧，還會遭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