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闖了出去的謝云丞這才發現,外面的一切遠比剛才那個夜明珠的“房間”還可怕。
這街道上亮亮閃閃的牌匾需要多少夜明珠啊!那些巨大的透明房屋,得需要多少琉璃瓦啊!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哪……
還有那些風馳電掣的鐵甲蟲,里面似乎還坐了人,真是太奢侈了,不過看起來似乎真的能夠跑很快啊!
一想到他們大雍還在以馬為坐騎,此時更是陷于內戰的泥潭,而別人已經能夠有這么高超的技術發明了,謝云丞心里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紛擾喧嘩的大街上,謝云丞看一切都覺得新奇不已,像是來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眾人的穿著也很獨特,女子竟然可以露出白皙的雙臂和大腿,饒是他正人君子看見這種場景,都免不了面紅耳赤起來。
還有那些小販,竟然明晃晃地用金龍做牌匾,就不怕被圣上看見砍頭嗎?
謝云丞一路走一路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他背著手悠閑地在街上散步,左看看右瞧瞧,一切都充滿了趣味。
等走得差不多時,他才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他今晚睡哪兒啊?
世子妃的屋子已經回不去了,總不能讓他像個叫花子一樣睡在大街上吧!他雖然來到了一個不知道是哪兒的地方,但心底還是保有自己云庚世子的一份尊嚴。
功夫不負有心人,謝云丞一個人走走停停,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走了多少里的路,終于看見了一棟熟悉的建筑。院里的精致影壁,門上的雕花暗紋,墻上的檀木窗欞,處處都是謝云丞熟悉的裝飾。
這才是真正的府邸嘛!
謝云丞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輕輕握著門環叩了叩房門,小聲問道:“有人嗎?有人嗎?”
然而隔了許久,都沒聽見任何回復。
此時天色已經晚了下來,路上行人依稀,謝云丞掐指一算,已經到了子時,往常這個時間他早去同周公幽會了,誰能想到今日的他居然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呢。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這戶人家還是沒有人來開門。謝云丞趴在窗戶口望了望,屋里竟然連個人影都看不見,那他就只有先對不住這戶人家了,借住一晚總行吧。
謝云丞圍著這棟院子繞了一圈,從圍墻頭翻了進去,院里一片漆黑,連蠟燭都沒點亮,果然無人居住。
“兄弟,我不偷東西,我就睡個覺,你幫我一次。”謝云丞對著不知名的方向,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拜,又進到屋里,隨便找了四張長凳拼成了一個簡陋的床,利落地脫下外袍當作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夢里,他終于能夠牽上世子妃的柔荑,兩人撫琴賞花,裁星作衣,卿卿我我,好不甜蜜。世子妃朝他微微一笑,膚如凝脂,笑顏如花……他漸漸迷失在世子妃的淺笑之中,緩緩靠近,就快要吻住那雙薄唇……
怎么感覺這個觸覺有些奇怪呢……
謝云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見面前一個巨大的鹵豬頭正朝他笑瞇瞇。謝云丞連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這才發現周圍圍了一圈人,個個手持棍棒,怒目而視。
“鄭哥,我們直接把這賊娃子送派出所吧!太膽大了,居然還好意思偷了東西在店里睡著了!”廚師大劉憤憤不平,左手拿搟面杖,右手抄鐵鏟,要不是周圍人太多,估計他都要直接沖上去先打了再說。
“誤會了,兄臺們誤會了!”謝云丞連忙一掀衣袍下了地,拱手行禮,“昨晚途經貴府,想找個安眠之所,迫不得已借住一晚。”
大劉皺了皺眉,揮了揮手:“別說得這么文縐縐的,懶得聽你狡辯,先押了去派出所再說!”
這人穿得也古怪,就像是個拍電影的一樣。
現在誰還穿成這樣啊。
“等等——”老板鄭哥從收銀臺后跑了過來,抓了抓本就沒有幾根頭發的禿頂,納悶道,“錢酒我都清點了一遍,啥都沒少。監控我也調出來看了,好像他就只是睡了一覺。”
“那可能是他還沒來得及偷,沒想到睡過頭了。”一旁的服務員小燕連忙插了一句話,被謝云丞打斷。
謝小世子不滿地嘟囔:“誰是小偷了!說話得講良心,怎么污蔑人呢?”
他見大伙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由得將從世子妃的家中逃出來到現在的種種全都一字不落地給重復了一遍,末了,還斬釘截鐵道:“我就真的只是住了一晚,連茅廁我都沒用呢!”
“鄭哥,可不能這樣啊。”另一個跑堂的小王不滿道,“雖然也不曉得他是咋進了屋,但是我們這火鍋店要是每個流浪漢都來睡一晚,這成啥了,我們還做不做生意了!”
“是是是!”老板鄭哥想了想,又摸了摸他本就沒有幾根頭發的禿頭,坐在謝云丞面前耐心地勸,“這位兄弟,我看你穿得還是人模人樣,雖然頭發梳得有些奇怪,比我的頭發長了不止一截,但是藝術嘛,我們理解。不過你四肢健全,又沒個什么重大疾病,怎么想不開要當個流浪漢呢?我看你長得還算可以,個頭也挺高的,咋不去試試那些啥模特啊、主播啊?要是你不喜歡這些拋頭露面的行業,你也可以當個服務員這些嘛,你看我這個店就需要一個服務員,你來不來?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包食宿,總比你睡大街強嘛。”
謝云丞聽得云里霧里,雖然這人說的每個字他也能聽懂,但怎么連起來有些弄不明白呢?
什么主播,什么模特,什么服務員?
但有個詞他聽懂了,睡大街。
敢情這伙人以為他是叫花子來著?
“我不是叫花子,我只是昨晚被世子……被我媳婦趕出來了,沒地兒去了,身上又沒錢,迫不得已才找了一個店的……”
謝云丞真委屈,他也不想睡大街啊,這不是被世子妃給趕出來了嗎!
他弱小、可憐,又無助。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兒啊!”
眾人一哄而散,看向謝云丞的目光又充滿了同情。真可憐,被媳婦趕出來了還沒帶錢,估計是個妻管嚴啊。看他這么可憐,住咱們火鍋店就不追究了吧,保不住回家還得跪搓衣板呢,讓人家住一晚也沒事。
“那行吧,沒事就好。這夫妻吵架嘛,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誤會說開就好。”老板也是個過來人,他拍了拍謝云丞的肩膀,悄悄地說,“我教你一個辦法,到時候你一回家,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她一頓猛夸,記住,一定得帶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啊,再送些什么小禮物,這不就結了嘛。”
謝云丞感激地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果然高手在民間!
話說開了也就好辦事了,謝云丞又是給大家一通道歉,眾人連忙擺手,熱情得不行,倒是讓謝云丞有些感動了。恰逢到了飯點,這火鍋店開始做生意了,炊煙裊裊,火辣的湯底泛著令人食欲大開的光澤,謝云丞咽了咽口水,肚子適時響了起來。
他這才發現從昨晚到現在,自己一口飯還沒吃上呢!
“掌柜,能不能給我來點吃的?”謝云丞摸了摸腰間,沒有帶荷包,便心一橫,直接扯下腰間的一塊玉佩遞給鄭哥,“這玉先抵在你這兒,你看看能換多少銀子。”
“兄弟,我們這兒是給現金,或者支付寶、微信支付都可以,你這給我個玉墜子,我咋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鄭哥掂量了一下,又對著光比照了一番,還是看不出個名堂,他不由得好心勸道,“我說兄弟,你要不給你媳婦打個電話,你倆在我店里美美吃一頓,就不吵架了哈。”
“什么電話?”謝云丞聽得云里霧里,正準備多嘴再問一句時,店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老鄭,我今天在你這兒訂了一桌飯,別忘了啊!”隔壁做玉石生意的老鄧興致勃勃地從門外走了進來,見老板鄭哥正拿著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對著光看來看去,他便好奇地走過去一瞧,驚呼,“這玉是個寶貝呢!”
“真的?”火鍋店老板半信半疑,“多少錢?幾千?”
“豈止啊!”玉石老板一見這塊玉,羨慕得眼睛都紅了,“得賣好幾十萬呢!你哪兒來的這玩意兒啊!你小子是要走大運了啊!”
一聽這話,火鍋店老板嚇得一個趔趄,手中的玉佩差點掉進湯鍋里,還是謝云丞眼疾手快接住了。
他雖然聽不懂兩人像啞謎一樣的對話,但這玉的價值他是知道的,肯定價值連城啊!這還用說嗎?
“這……這是他拿來……拿來吃火鍋的。”鄭哥結結巴巴,自己說出來這番話自己都不相信,試問會有誰拿個幾十萬的玉佩來吃火鍋呢?這別說是一頓火鍋了,就連他這個店都可以買下來了!
“吃火鍋?”玉石老板也是嚇了一跳,他把謝云丞拉到一旁,認真道,“這個小兄弟,你是不是不知道你這玉佩很值錢啊?你拿來吃頓火鍋也太奢侈了吧?”他又仔細打量了一遍謝云丞,見對方衣著奇怪普通,看起來也并非是富家子弟,不免好心勸道,“這玉你干脆拿回去吧,我做玉石生意的,一看你這玉就是極品。”
“還算你眼光好。”謝云丞得意一笑,這玉能不好嗎!這還是陛下親賜的呢!
他見兩人神情惶恐,又安慰道:“沒事的,我家還有好多呢,要是你們覺得貴的話,我這還有個便宜的。”
謝云丞摸了好半天,摸出一個檀木牌子,是小時候云庚王不知打哪兒買來的,他遞過去想了想又道:“應該可以值個幾兩銀子吧。”
“了不得,了不得!”玉石老板連忙接過,又仔細看了好半天,“好木,好木頭!不過我看這雕刻工藝和手法這些,倒像個古董貨啊!”
“當然了!這是我祖父給我爹的,我爹再給我的。”謝云丞咧嘴一笑。
他這番話說出來,圍觀的眾人都連忙湊了上來,能瞧見古董,說不好奇那是假的。不過也有人疑惑這是隔壁玉石老板開的玩笑話,玉石老板一聽,生氣了,連忙道:“我做這一行也有幾十年了,你們要是不信,給《新聞在線》打電話,讓他們找專家來現場看!”
《新聞在線》是S市最為火爆的一檔長青樹新聞節目,播放時間在每晚七點左右,正是飯點時間,幾乎S市家家戶戶都會在飯桌上觀看這檔節目。而這檔節目之所以受人喜歡,是因為《新聞在線》播放的新聞全是本地的資訊和街坊四鄰的小事兒,更加親民和貼近群眾生活。
玉石老板一說這話,便有人開始打起了《新聞在線》的熱線電話,熱心市民還可以得到新聞線索獎,當然得積極響應號召了!
然而,謝云丞完全不知道這伙人在干嗎,又見其中幾人摸出幾個鐵塊晃來晃去,對著這鐵塊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由得問道:“你們在干嗎?”
“在給《新聞在線》打電話啊!”服務員小于見狀笑著說,“待會兒你就上電視了!我還沒上過電視呢!”
“電視?電視是什么?”謝云丞疑惑,然而周圍觀賞他古董寶貝的人越圍越多,他的問題便被眾人擠開,淹沒在了嘈雜的火鍋店里。
……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記者吳雪,接到熱心群眾的熱線電話,我們來到位于蕪湖路的這家火鍋店,據說這里有位神秘的客人,隨身攜帶的裝飾配件樣樣都是古董貨,為了證實傳言,我們請來了專門的驗寶嘉賓……”
謝云丞稀里糊涂地就被眾人給推了出去,又稀里糊涂地坐在了一個戴眼鏡的老頭面前。對方把謝云丞身上所有的裝飾配件都拿了出來,擺在桌上跟展覽似的拿個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看著。
“您這東西,是什么時候的?”專家姓董,一大把年紀了還出來坐鎮宣傳,見對方穿了一身古代的袍子,又推了推眼鏡隨口道,“你穿得還挺復古啊。”
“我這是大雍福順年間的,也不久,只過了兩年而已。”謝云丞上下查看了一遍自己的衣著,疑惑道,“這衣服也就是長安街成衣鋪上定做的,樣式款式還是時下新出的呢。”
董教授雖然一大把年紀了,耳朵卻不背,謝云丞說的一番話他全聽了進去,但董教授也疑惑啊。
這小子說些啥呢?
怎么聽不懂呢?
他只能把這一切歸結于自己脫離流行太久,已經不懂當下年輕人的世界了。但董教授卻有一腔傲骨,絲毫不承認自己沒聽懂,便“嗯”了一聲當作應答。
謝云丞被眾人圍在中間,前方還有一些相貌古怪的鐵塊對著他的臉,一旁的女子還拿著一個長棍子遞到他面前,問:“請問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呃……我姓謝。”
“謝先生,您知道您身上的這堆東西價值千金嗎?”記者很好奇地采訪道。
謝云丞半信半疑道:“我當然知道啊。”
您這不廢話嗎!他們云庚王府的東西,還能有假不成?
之前那個拿放大鏡的老人仔細地觀察著手中的東西,嘖嘖稱奇。
“想不到啊,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保存得如此好的寶物。”
謝云丞一片茫然,他看著董教授拿著他的玉佩翻來覆去地觀察著,他身上的其他配飾也被盡數擺在董教授的面前。
“謝先生,請問當時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把這些配飾拿出來換一餐火鍋的呢?是因為身上沒現金嗎?”
那個奇形怪狀的鐵塊又舉到了謝云丞的面前。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什么現金,什么火鍋?
謝世子已經沒脾氣了,他到現在連食物都沒吃上,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要是早知道陛下賞賜的玩意兒能被這群人跟看寶物一樣供奉起來,他就不拿出來了。
不過這些人穿著奇裝異服,手里舉著的鐵塊也是模樣怪異,特別是那個女子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一個人對著大鐵塊口若懸河。
一臉蒙的謝云丞總覺得自己不像是被他們拉著聊天,反倒是像被抓起來參加什么魔教活動一樣。
“好,好,這些真是寶物啊。”
董教授在一旁連連贊嘆。
“謝先生,請問您愿意把這些寶物交給咱們國家博物館嗎?”主持人笑靨如花地問。
謝云丞陷入了沉默,心里卻嘀咕不斷。
國家他知道是啥意思,只是這博物館又是個什么玩意兒?他為什么要把這玉佩送給別人?他還沒吃飯呢!
“那個……請問這里有吃的嗎?”謝云丞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問。
他這話一出,圍觀群眾一片嘩然。主持人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便面帶微笑對著攝像機說:“看來這位謝先生真的急于鑒定自己身上寶物的真假呢,連飯都沒吃就來了。我們暫時休息一下,廣告過后,精彩繼續。”
與此同時,在某個雜志的攝影棚內。
“陸晉,你先去休息半個小時,喝點水然后補個妝,等會兒咱們下一場就可以開拍了。”
“好的。”被點名的是如今才火起來的模特新秀陸晉,因為俊朗和冷峻的五官受到各大攝影師的青睞。然而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人物一般,粉絲們對于他的過去也是一概不知。
陸晉接過助理遞來的礦泉水,朝她微微一笑進了休息室。
一天的勞累后終于有時間好好休息一番,陸晉像往常一樣拿起手機,習慣性地刷起了微博,占據熱搜榜的正是謝云丞因為隨身攜帶古董只為吃一頓火鍋上了頭條的新聞。
陸晉微微挑挑眉,他本就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只是一旁的助理訶子也在看這條新聞,還咋呼呼地舉到他面前,驚喜道:“陸晉,他的那個玉佩我之前好像也見你有個類似的!”
被訶子這么一提醒,陸晉才順手點了進去。
第一條微博便是那檔節目的官方微博號發的,還配有一張現場圖。只不過或許是因為人多,并未看清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那人長什么模樣,但不知為何,陸晉卻莫名地心跳加快,后背浸出密密的冷汗。
他緩緩地往下翻看著。
底下全是一些討論的評論,和一些無意義的驚呼。他微微皺眉,開始迅速地翻看起其他微博來,想要從其中發現一些原始場景的端倪。
該不會是……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寬慰自己,但顫抖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緊張。
正當陸晉搜尋未果準備放棄退出程序時,一張現場高清的圖片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照片里的男子豐神俊朗,雖面色憔悴,服飾凌亂,但絲毫無損他氣質的卓然。他就這么撐著頭斜坐在店里,一瞬間,周圍的人似乎都成了他的陪襯。
這個人,陸晉一點也不陌生,可以說是非常熟悉,熟悉到他日日夜夜想要見他,然后用寒鋒劈下他那氣定神閑的偽裝。
而就在這時,助理訶子趴在門口笑嘻嘻地叫道:“陸晉,要準備開拍了哦。”
“好的。”
陸晉應了聲,悄悄地保存了圖片,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邁出門去。
“陸晉,你看那消息了嗎?”助理訶子笑嘻嘻地打趣,“當時我看見那人的時候還以為看見你了呢!”
陸晉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笑了笑,但那笑意卻沒有進入眼底。
“好了,我去工作了。”
陸晉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道:“對了,我明天想去長青街,去拜訪一個朋友。”
“那我送你吧?”訶子連忙道,“你這模樣要是被人認出來還是很麻煩的。”
陸晉稍作沉吟,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長青街便是剛剛電視里記者采訪時出現的街道,既然謝云丞來了,那是不是說明對方和他的目的一樣呢。
他微微閉目等待化妝師在他俊秀的臉上進行補妝,然而心中卻思緒萬千。
自己來這個世界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最初也像謝云丞這般跌跌撞撞,惹人笑話,但好在自己慢慢摸索,總算熟悉了現在這個時代的規律。
說來也是好運,就在他還在為生計和住所發愁時,卻被這家經紀公司給發現,不僅解決了身份的問題,還能保證吃喝不愁,只要按照他們所說,按著戲子模樣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動作,拍一些似是而非的照片,便能解決溫飽,還能收獲一大批追隨自己的人。
如今看來,謝云丞似乎并沒有自己這么好運了。
然而此時的謝云丞還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早已被陸晉看在眼里。見他餓得兩眼冒金星,火鍋店老板連忙張羅著服務員將火鍋給端上來,把記者和謝云丞照顧好。
畢竟這可是發生在他們店里的新聞,也是他們火鍋店合該上了電視,沒準兒還能打個廣告呢!
“這是……”謝云丞見端上來一大鍋紅白相間的鐵鍋湯料,躊躇半晌問,“這可是五熟釜?暖鍋?”
“正是!原來三國時期稱為五熟釜,沒想到小伙子還是有點學問!”董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吃飯,吃了再繼續,“快吃吧,別餓著了。”
謝云丞伸出筷子夾了一片肉涮了涮,心里感慨:沒想到這個地方的百姓如此富裕,這五熟釜在他們大雍,那是皇室宮宴時才能獻上的佳肴,而且那鍋底還沒有這百姓家的大,里面的種類雖然繁多,數量卻是少之又少,只能供他打打牙祭。
“多謝老板,只是你要是不收我的玉佩,我真的過意不去。”謝云丞想了想,又把桌上的玉佩硬塞給老板鄭哥,真誠道。
得,這鄭哥開火鍋店這么多年,還沒見過有人硬把錢塞他懷里的,況且還不是小錢,那得幾十萬呢!
“兄弟,你……你真是比我爸對我還好……”鄭哥說到一半,眼眶微微泛紅。
一旁的記者見狀,連忙舉起攝像機對準鄭哥,示意他可以開始真情表演了。
“我這店開起來不容易,家里親戚全都反對,但是我從沒想過放棄,嗚嗚嗚……”鄭哥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說到后面竟然開始抹起眼淚,“兄弟,咱們倆萍水相逢,我只是勸了你和你媳婦幾句,你就這樣感謝我,我……我受之有愧啊,嗚嗚嗚,多謝你對我們火鍋店的肯定,我以后一定誠信做人,不弄虛作假,本分做生意,不辜負你的信任,嗚嗚嗚——”
太感人了,圍觀群眾見狀紛紛流淚,就連記者都忍不住對著鏡頭哽咽起來:“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這真是太感人了,這就是鄰里群眾的友愛團結,這就是社會的正能量啊!”
好端端的一個尋寶節目,硬生生地給變成了公益宣傳,一旁的董教授有些坐不住了,偷偷拉了拉謝云丞,悄聲道:“孩子,我聽你說你家還有很多寶貝,有沒有想過捐給國家啊?”
謝云丞想了想,很是實誠道:“國庫里的藏品比我府里好得多了去,是看不上我家這些寶貝的,不過日后要是需要我們賑災救援,我們也會當了這些玩意兒去換百姓安居樂業的。”
董教授已經對眼前的這些東西有了個估價,這些東西價值不菲,最為貴重的是它們的品相,看起來并不破舊,新的就像是現代產物,但是那些復古的花紋以及刻章都不可能是現代人能夠制作出來的。
一旁的記者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不是為了弘揚社會正能量的,而是鑒寶的,便連忙出聲問道:“董教授,請問您現在得出的結果是什么樣的呢?這是真的嗎?”
“這些東西的確是寶物,而且它們無論是色澤還是品相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保存得也非常完美。經過我的鑒定,它們的確是真品。”
群眾又是一陣嘩然,剛剛聽見謝云丞如此大公無私地說要把所有物品換成現金捐給災區人民,眾人看向謝云丞的目光又充滿了敬意。
謝云丞被大家看得有些不自在,又見面前的女子舉著剛剛那個黑咕隆咚的鐵塊放在自己面前問:“這位先生,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樣都很好奇這些寶物背后的故事,能與我們分享一下這些寶物的由來嗎?”
謝云丞肚子早就餓得唱歌,剛剛這女子沒來找他,他正忙著吃涮肉,雖說有些辣,但不知為何竟然越吃越入味,簡直成了心頭好,冷不丁被女子一打斷,沒好氣道:“今日可能有些不方便,如果你想問的話,不如明日來我家問吧。”
這個回答正合記者胃口,能去這位先生家里看看他家珍藏的寶物,保不準又是一個大新聞!
“那好,感謝大家的收看,咱們明日再見!”
陸晉結束了雜志的拍攝工作后,終于有時間靜下來看剛剛那條未看完的新聞。待他仔細看了許久,終于肯定對方便是大雍云庚世子謝云丞,那身衣服他是絕對不會認錯的,而且對方的模樣令他深刻得快要入了骨髓。
陸晉接過經紀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下臉,開口道:“我突然想今天去長青街,你不用送我,我自己過去。”
他來到這個世界許久,已經能夠把自己的身份摸索清楚。他是能夠給這個公司帶來直接收益的人,是能夠讓這個公司賺錢的人,所以公司里無論是誰都會對他好言相待,只要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都可以滿足。
“那好,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隨時和我聯系。”
與此同時,吃完火鍋的謝云丞胡亂給那記者指了指自己的“住所”,便趁著他們不注意拿走桌上的家當偷偷溜出門去。
雖然不知道這兩人為什么要拜訪自己,不過他連回府的路都不知道,也別怪他撒謊了。
“謝先生?謝先生您還沒說清楚您住哪兒呢?”
只聽身后傳來一道尖厲的女聲,正是剛剛那個一直纏著他的女子。謝云丞心下大驚,連忙腳運輕功,一下飛出三丈之外,但片刻鐘后,謝云丞就看著兩旁幾乎一模一樣的道路,欲哭無淚了。
誰知身后那女子的聲音越來越近,謝云丞一路狂奔,只見前方不遠處有一群人站在一塊牌子之下,不一會兒來了一輛四個輪子的大鐵塊,眾人便上了那個怪物離開了。
后有追兵,謝云丞不得不走此險棋,他見自己周圍的人都進去了,一咬牙干脆也上了這輛巨型怪物。
“先生,麻煩您投一下幣。”
坐在最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說道,謝云丞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對方是何意。
“沒事,我幫您投吧。”
他身后傳來了一道聲音,謝云丞就見那個女生從自己的褲子里掏出了幾個鐵幣,還有幾張紙,和他以前用的銀錢還蠻像的,然后投進了一個盒子里。
“謝、謝謝啊。”
謝云丞訥訥地說。
待他上了這巨型怪物,總算甩開了身后追他的那兩人,只是全車人看他的眼神頗有些奇怪,更在背地里竊竊私語,這讓謝云丞一顆心七上八下起來。
沒過多久,謝云丞感覺這鐵盒子突然不動了,他心頭一緊,連忙四下張望,鐵盒子里的人都漸次有序地下了車,他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那些被發配邊疆的罪犯也是這樣幾十個人被關在這般大的囚籠里,由著官兵將他們運送到邊疆,等到了目的地后,就會被趕下去。
“小伙子,終點站到了,你不下車嗎?”
莫非真如他所想一般?
謝云丞又低下頭看了一眼手腕,并未被那人佩戴上枷鎖,他又快步跳下鐵怪物,瞇著眼打量了一遍四周。
環境優美,綠樹成蔭,哪兒有半分邊疆的模樣。
“小伙子,我要打掃衛生了,你是不是有東西落車上了?”司機見謝云丞一直念念不舍地回頭望著他的車,便狐疑地開口。
“我……”謝云丞遲疑半晌,試探著問,“您好,請問一下,附近哪里有客棧?”
“客棧?”司機疑惑地反問了一句。
謝云丞心里納悶,難道這里的人都不知道客棧是什么意思嗎?那他應該怎么問?酒樓?
“酒樓也可以!”
“哦,你說的是酒店吧。”
司機恍然大悟,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建筑。
“附近就只有那一家,不過挺貴的。”
謝云丞抬頭瞇著眼打量了一番,說那棟樓高聳入云也不過分,墻體全是透明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
不過這么高的樓,要費多少的輕功才能爬上去啊……
管他的呢,只要能住就行……
然而,他卻不知道路口紅色綠色的燈光含義,在經歷了混亂的交通和暈頭轉向的尋路之旅后,終于走到了那棟酒樓樓下。
謝云丞微微定了定神,拉了拉門口站著的姑娘,小聲問道:“掌柜,這兒還有空的房間嗎?”
“有的,先生,大床房426元一晚,目前我們只有大床房了。”
謝云丞腦海里已經暈暈乎乎成了糨糊,大床房是什么?那個“元”就是他們這邊錢幣的計算單位吧?
完蛋了,他還沒有找到錢莊去換貨幣……
“那個……我……我能用玉佩抵押嗎?”
謝云丞從自己的懷里摸出剛剛鑒寶的玉佩,期盼地望著對方,只見對方依舊是優雅的職業微笑:“抱歉先生,我們不接受典當業務。如果沒什么事的話,勞煩您去那邊的休息區稍作休息,您身后還有很多客人需要辦理入住手續。”
謝云丞看著自己手里拿著的那塊玉佩,玉佩的成色非常好,質地柔和,中午的時候還有人說價值千金呢!
“先生,如果您沒有事情的話,麻煩請您離開,不要影響我們工作。”那人又微笑著說了一句。
這是明晃晃的趕客呀!
謝云丞心里頓時憤憤不平起來,還別說,他從小到大,真沒受過這等氣,哪個人不是想破了腦袋來巴結他,沒想到今天一路碰鼻子。
他瞪了對方一眼,一甩衣袖大步離開了酒店。
即便心中有氣,也不能把氣頭撒在別人身上,這是云庚世子從小受過的良好教育。
“哎,周姐,那個男的好眼熟啊……”在他走后,剛剛前臺旁邊的另一個小姑娘突然開口,兩人對視一眼雙雙陷入了沉思。
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周姐抬頭看了一下擺放在墻上的電視,猛然間想起了剛剛來的那個人不就是之前在那個節目上穿著奇怪的男人嗎?
聽說他身上一件寶貝就值好幾十萬呢!
唉!怎么白白放跑了一條大魚啊!
謝云丞在外面百無聊賴地走著,此時夜幕已經開始四合,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成一道寂寞的長條。
他不滿地踢了一腳路上的石頭,這里的路和他以前見過的那些路都不一樣,為什么要在泥土上砌磚?為什么還要在磚里種草?
這里的一切東西都讓他不習慣,那些大大小小的鐵盒子,有些還會發出怪物一樣的鳴叫,人們匆匆忙忙跟隨著鐵盒子奔跑起來,不知從哪兒來,又要到哪兒去。
前方不遠處異常喧鬧,似乎是個小集市,人群特別多。
謝云丞撇了撇嘴,他本來對那邊并沒有多大興趣,不想去湊那熱鬧,卻在下一瞬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一身粉白色裙裝,露出白皙嬌嫩的手臂,夕陽西下,映襯出一張俏麗的面容來。
世子妃?
他心中一驚,再定睛細看,卻看不見人影了。
謝云丞焦急萬分,連忙跑過去追尋那道背影,然而人群摩肩接踵,像潮水一般將他與對方生生擠開,沖散到不同的角落。
謝云丞想拼命往前擠過去卻仍是徒勞,迫不得已,他猛地深吸一口氣,足尖輕點,整個人已經躍到半空之中,用一旁樹枝借力,飛身躍出。
殊不知,他這一舉動在人群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眾人也不買菜了,紛紛停下手里的動作看他表演。
然而,謝云丞壓根沒在意,他一門心思只想找到他的世子妃。
“媽媽,你看超人耶!”有個小孩興沖沖地指向謝云丞。
他媽媽把他的手扒拉下來,眼里迸發出激動的神色:“不是超人,是輕功!”
“天哪,輕功!我以為都是假的呢!”
“拍照快拍照啊,發朋友圈!”
“這是炒作嗎?掉威亞嗎?”
“話說,我怎么覺得這人有些熟悉,特別是那身衣服……”
“他今天好像上了那個鑒寶節目,微博熱搜!那個一身古董貨的!”
“哎,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天哪,難不成他是穿越的?”
謝云丞只聽見下面的人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突然眼前一亮,果然是他的世子妃!
此時,她正站在小販前蹲著身子挑揀著水果,不過她穿的那是什么衣服啊……露胳膊露大腿的……別人看見得多臉紅啊!
謝云丞心里隱隱有些生氣,他雖然不能管別人家的姑娘,但是對方可是自己的世子妃,怎么能這么穿!
陸晉坐在車上刷看著微博,沒想到又有一條消息驚爆朋友圈。
“鬧市驚現輕功愛好者?”
——這是什么鬼。
他眉頭微皺,點開了這條新聞,越到后面他的神色越有些奇怪,直到他看完整篇報道,心中才隱隱有些后怕起來。
謝云丞在找誰?
難道也是在找她嗎?
“世子妃,終于找到你了!”謝云丞都快哭了,見到徐知意的這一刻,就像見到了救世主。
“你怎么又來了?”徐知意見到這個人,免不了后退幾步,結結巴巴,“你……你剛剛叫我什么?”
她對這男的還有印象,這不是之前那個入室偷竊的賊嘛!
“小知意啊!我是謝云丞啊!你真的想不起我了?我現在找不到住的,也找不到吃的,都被人家趕出來了……”謝云丞突然一轉之前的耀武揚威,可憐兮兮扒著對方衣袖。
徐知意咽了咽口水,大腦一片嗡鳴。
等等……不會真的像她想的那樣吧……
她又看了一眼四周,全是舉著手機準備拍攝他們的路人。
徐知意先不管對方是什么身份,她只知道在這個人的糾纏下,自己就快要爆紅網絡了。
“你你……你先別說了,等會兒再說!快走!”徐知意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拼命擠開人群,趁著眾人還沒回過神來,抓著謝云丞開始沒命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