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詩樓
- 唐瑟
- 大圣莫慌
- 12110字
- 2019-07-01 03:30:00
風雨狂,滿目盡零落。
錢塘縣的街道上空寂的很,只有風聲雨聲。
蘇無名等人撐傘向顧念白的私塾趕去,途中,溫婉兒問道:“相公,衛穎被殺,你帶我們去找顧念白,莫非是懷疑他殺了衛穎?”
蘇無名在雨中漫行,在溫婉兒問出這句話后許久才答道:“顧念白這個人真多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若因為曹耿對他的輕視而起殺機,他完全可以殺了曹耿解恨,沒必要殺死曹允興和衛穎啊,可如今衛穎被殺,曹耿似乎又近乎瘋癲,他是兇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我們只有去問問顧念白,看看他有沒有不在現場證明。”
溫婉兒沉思片刻,道:“當時天色已晚,那顧念白恐怕很難有不在現場證明吧!”
蘇無名點點頭:“的確很難有,不過還是問問的好。”
幾人不再言語,繼續在風雨中行走,這樣走了一段路之后,南宮燕突然說道:“也許兇手是曹寅呢,昨天晚上他可能根本就沒有被昏迷,而他殺死衛穎,便是為了讓曹耿被我們認為是兇手,而他則好繼承家業。”
南宮燕的話說完,蘇無名突然停了一停,眾人皆是一驚,唐雄更是連忙問道:“蘇大哥想起了什么?”
蘇無名淺淺一笑,道:“的確想起了什么,不過暫時不急,我們先去問問顧念白吧!”
大家繼續趕路,南宮燕頗有些得意,望著蘇無名道:“蘇郎,你是不是因為我剛才那句話才想起了什么的?”
蘇無名點點頭:“沒錯,正是因為娘子剛才的那句話,才讓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蘇無名說完,不由得加大了步伐,南宮燕見蘇無名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問,連忙跟了上去。
顧念白的私塾并不是很大,不過清幽卻是真的,而且在私塾之中,還種著幾盆菊花,大有采菊東籬下的味道。
他們來到私塾的時候,顧念白正坐在屋內窗旁聽雨聲,而他的手中拿著一本詩集,不時的翻看著,蘇無名先喊了一聲,顧念白聽到蘇無名的聲音之后,將詩集放下,隔著雨簾望了望,見是蘇無名,連忙撐傘迎了出來,道:“原來是蘇大人,趕快請進!”
小小的私塾古色古香,很有詩情畫意,其中一處地方放著一摞書,最上邊是翻開了的,上面壓著一把檀香木扇,一陣風過時,隱隱能看到上面的詩句,蘇無名望了一眼,隨后在屋內坐下,道:“顧兄倒挺愜意的。”
顧念白淺淺笑了笑:“哪里談的上愜意,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顧念白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于是連忙問道:“如此風雨,蘇大人卻想起來我這私塾之中,應該不會是為了看我這窮書生吧?”
蘇無名點點頭:“曹府又發生了命案,衛穎昨天晚上被殺了!”
“衛穎被殺了?”顧念白一驚,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
“沒錯,昨天晚上被殺的,本大人今天來,就是想知道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我?”顧念白有些迷惑,用手指了指自己,許久之后連忙問道:“蘇大人怎么會懷疑到我的?”
“因為那天你說你不喜歡曹耿,不喜歡他用那種態度來幫你……”
“所以蘇大人認為我會因為心中憤鬧而殺了衛穎?”
“你有過這種想法嗎?”蘇無名并不回答顧念白的問話,繼續詢問。
“絕對沒有過,我雖然不是很喜歡曹耿這樣人,可我們畢竟是多年朋友,我沒有必要為了他的那種不討厭喜歡的性格就殺了他家人的。”
“那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在城外!”
“城外?”
“沒錯,昨天傍晚時分我出城去拜訪一位朋友,跟那朋友喝酒聊詩,這一玩就玩到了很晚,最后錯過了進城的時間,就只好在朋友那里暫住一晚了。”
顧念白說的平靜,蘇無名眉頭緊鎖,然后問了問他那朋友的名字,問完這些之后,他便帶人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風雨更狂,蘇無名對江英道:“你現在出一趟城,打聽一下顧念白是否說的是真的。”
江英領命,立馬飛奔著出了城,而蘇無名等人則回府。
大概一個時辰之后,江英趕了回來,他回來的時候衣衫已經濕透,不過他并不急于去換,把調查到的事情說完之后,他這才回屋換衣服。
江英的結果很簡單,也很明了,那便是顧念白說的是真的,昨天晚上他的確在朋友哪里住了一晚。
如果是這樣,那殺死衛穎的人就不是顧念白了。
這個時候,南宮燕道:“兇手一定是曹寅無疑了。”
蘇無名淺笑不語,拿起荷包仔細看了看,然后將荷包放入懷中,隨后對林云道:“你去監視曹府,無論曹府中的誰離開,都必須給我盯緊了。”
林云領命,急匆匆奔入了雨中。
南宮燕見蘇無名派林云去監視曹府,以為蘇無名認同了自己的觀點,心中別提又多高興了,只是問蘇無名是否想到了什么,蘇無名卻是一句不說。
傍晚時分,雨停了,風也熄了,空氣很清新,蘇無名伸了個懶腰,對眾人說道:“誰如果想出去走走的話,跟著來吧!”
雨后的街道滿是泥濘,無論是誰都不想這個時候到外面走走的,可是大家心里很明白,蘇無名說的出去走走,并非真的走走,而是有目的的走走,所以就算大家很不喜歡滿是泥濘的街道,可他們還是跟著蘇無名離開了蘇府。
出得蘇府,外面的木葉被風雨吹打了一地,滿目皆是凄涼,蘇無名卻并不在意,領著眾人走過了幾條街,最終到了詩樓。
大家見蘇無名領眾人來的詩樓,有些不解,心想難道蘇無名想作詩?
可大家覺得不像,如今命案未破,蘇無名哪里有心思作詩,而且跟在他一起這么久了,知道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附庸風雅的人啊?
此時詩樓并不像那天他們第一次來時熱鬧,不過雖是如此,里面卻也有幾個人在一起坐著聊天,不過里面的這些人都是一男一女坐在一起聊天,而且關系十分親密,蘇無名看了一眼,立馬明白過來,因為在這些人當中,他看到了那天作詩有所暗示的男子。
這讓蘇無名不由得覺得,這詩樓并非是讓文人雅客賦詩的,而是讓這些有微末才華,又有錢的人在這里互配姻緣的。
蘇無名并不反對這些男女自由相愛,只是在以文會友的名義下做這種事情,難免有些傷風雅。
蘇無名等人剛進詩樓,那孫十三娘便迎了出來,她的笑意與她的風韻讓她具有一股說不出的魅力,讓每一個見過她的男人想立馬擁有她。
孫十三娘迎了來,淺笑道:“前幾日不知是蘇大人,多有冒犯,還請蘇大人見諒,蘇大人的那首詞真是好詞,民婦一直想為之譜曲傳唱,但得知是蘇大人所作之后,覺得還是征得蘇大人意見好一些,蘇大人如今再次大駕光臨,可真是給了民婦機會。”
孫十三娘的話很得體,讓蘇無名挑不出一點毛病了,而她知道尊重文人的知識版權,更是讓蘇無名覺得十分之意外的,只是孫十三娘越是如此,就越讓蘇無名覺得奇怪,她真的只是因為那首詞才如此殷勤的嗎?
蘇無名淺淺笑了笑:“那首詞孫十三年想譜曲就譜曲好了,不過本大人今天來卻不是來聽這些的,而是有事相詢。”
孫十三年連連點頭:“這個民婦明白,蘇大人日理萬機,那里有時間聽我這個民婦嘮叨的。”
孫十三娘很有魅力,她一直民婦民婦的稱自己讓蘇無名很反感,不知道她這樣作是為了襯托蘇無名的身份,還是她想讓蘇無名覺得她就是個無知民婦。
“是這樣的,那天來時,詩樓剛好要舉辦詩會,我想知道,這詩會你們經常舉辦嗎?”
“我們這個地方是詩樓,詩會自然是經常舉辦的,蘇大人問這個,是不是想等下次詩會的時候,再來湊個熱鬧?”
蘇無名并沒有回答孫十三娘后面的問話,他只眉頭微皺,許久后問道:“每次人都那么多的嗎?”
“這個要看情況了,有時多,有時少,畢竟我們這里是詩樓不是青樓,客人不可能每天都那么多的。”
孫十三娘剛說完,其中一名客人站出來笑道:“十三娘,我可是每次都來的哦!”
孫十三娘笑了笑:“張公子肯來捧場,我孫十三娘自然是感激不盡的。”
孫十三娘跟那個張公子這樣作答著,蘇無名突然淺淺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擾孫十三娘你做生意了,告辭!”
蘇無名說完便轉身離開,孫十三娘在后面笑道:“蘇大人什么時候有時間,盡管來啊,您來了,這費用一應全免的。”
孫十三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無名卻并不作答。
離開詩樓之后,南宮燕撇了撇嘴:“這那里是什么詩樓嘛,我看跟青樓差不多,烏煙瘴氣的。”
衙役仍舊沒能找到阿丙。
而就在蘇無名他們去找過曹耿的那天晚上,曹府又發生了命案,不過命案雖然發生在早上,可直到第二天才有人發現。
衛穎被殺了,這個剛有了身孕、快要做母親的女人被殺了。
發現尸體的人是曹耿,他發現自己的夫人被殺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趴在尸體上泣不成聲。
衛穎的被殺很詭異,因為當天晚上她跟曹耿睡在一張床上,可曹耿竟然沒有發現她是怎么被殺的,更詭異的是房間房門和窗戶都緊鎖著,這是一件密室殺人案,可又說不上是密室殺人,因為在這件密室殺人案中,有一個活人曹耿。
無論是誰,初看此案,一眼就能認定曹耿是兇手,因為只有他才能給在密閉的房間內殺了衛穎。
蘇無名等人來到曹府的時候,曹耿悲傷欲絕,因為他不僅失去了夫人,也失去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此時的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
蘇無名看了一眼衛穎的尸體,發現尸體的心臟處插著一把匕首,血流了不少,不過并未擴散,想來在兇手殺人的時候,衛穎正在睡夢之中,她根本沒來得及掙扎,便死了。
死因查明之后,蘇無名又去查看房門和窗戶,發現房門窗戶都完好無損,也就是說,兇手不是從窗戶和門口逃走的。
死者身上有一把匕首,說明兇手真的曾經進過屋,可他沒有從門和窗戶逃走,那他去了哪里呢?
蘇無名眉頭微皺,望著曹耿問道:“昨晚你什么都沒有聽到?”
曹耿連連點頭:“真的什么都沒有聽到,昨天晚上吃完飯回屋之后,我便困的不行,很快便睡著了。”
“你夫人也是如此?”
“應該是吧,我們兩人躺下之后沒多久便都睡下了!”
蘇無名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對衙役吩咐道:“去問問府里其他人,看看還有誰昨天晚上很困,一躺床上就睡下的。”
衙役領命之后,急匆匆的下去了,而這個時候,溫婉兒上前問道:“相公懷疑有人給他們下了藥?”
蘇無名點點頭:“這幾天曹府雖然很繁忙,可發生了命案,無論是誰都不可能一躺床上就睡著的,除非他們被下了蒙汗藥,而且兇手刺了衛穎,可衛穎竟然沒有驚叫亦或者掙扎,說明當時她并不是在熟睡,可能是根本就醒不來。”
蘇無名剛說完這些,衙役便急匆匆的跑了來,道:“回蘇大人話,整個曹府,除了曹耿和衛穎兩人一躺下就昏睡外,還有曹寅和蓮姨,他們兩人也是如此。”
衙役說完,南宮燕突然插嘴道:“他們兩人離這里最近,兇手為了方便作案,所以把他們兩人也都給迷暈了。”
南宮燕說的似乎有一點道理,但兇手殺人之后是如何離開的呢,還是兇手根本就沒有離開?
蘇無名將目光投到曹耿身上,此時的曹耿仍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蘇無名眉頭緊鎖,他覺得曹耿若真的下得去手,那他這個人就太殘忍了,不僅殘忍,甚至可以說是個瘋子。
蘇無名望著曹耿,幾乎沒有勇氣問出懷疑他的話來。
嘆息一聲后,蘇無名再次來到尸體旁,將尸體身上的匕首罷了下來,最頂尖處的血跡未干,拔出來之后猶有一滴血滴落,蘇無名看了一眼匕首,問道:“這是府里的東西嗎?”
曹耿搖搖頭:“府上沒有這樣的匕首。”
蘇無名微微頷首,準備將匕首放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手上竟然多出一些木屑來,木屑很小,而且略微有些濕,雖然不多,可蘇無名還是感覺到了。
當他感覺到木屑之后,臉色頓變,立馬對唐雄吩咐道:“去找把梯子來。”
唐雄不明白這個時候蘇無名要梯子做什么,可還是連忙找了把梯子來,梯子找來之后,蘇無名讓人將梯子放到曹耿臥室的外面,而他則爬著梯子上了屋頂,唐雄怕有什么危險,在下面喊道:“蘇大哥,要不我來吧?”
蘇無名并未回答唐雄的喊話,仍舊爬了上去,他在上面待了許久之后,這才慢慢爬下來,而他一下來,南宮燕便連忙問道:“蘇郎,你在上面看什么?”
蘇無名笑了笑:“跟我進屋就知道了!”
大家一臉迷惑,可還是跟著蘇無名再次進了曹耿的臥房。
當大家再次進入曹耿臥室的時候,他們突然明白蘇無名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因為在曹耿臥室放床地方的上面,少了一塊瓦,當然,那塊瓦是剛剛蘇無名上去拿掉的。
“當我發覺手中木屑之后,立馬明白兇手如何不進屋也能殺人了,兇手只需要用一根木棍,在木棍底端砍一個凹槽,然后將匕首插入,待曹耿和衛穎兩人都進入夢鄉之后,兇手上得屋頂,拿下一片瓦礫,就這樣用木棍把匕首送入死者體內,匕首插的很深,收回去的時候自然是要木棍和匕首分離的,這樣一來,一件密室殺人案也就造成了,而唯一需要驗證的,便是屋頂是否有一塊瓦礫是很松很容易被拿下的,剛才我上去看了一下,的確有一塊很容易拿下,而且有一道不久前移動的痕跡。”
蘇無名說完這些之后,眾人終于明白了兇手是如何殺人的,只是知道了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兇手是誰?他為何要殺死一個剛剛有了身孕的女人呢?
此時的曹耿仍舊沒有意識到危險,不過此時的蘇無名已經不懷疑他了。
天已不是很熱,蘇無名來到外面的時候,剛好有一陣風過,風過,也不再悶熱了,蘇無名嘆息一聲,夏天終于要過去了,這件命案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了結。
天空飄來烏云,一小團的烏云,烏云隨風飄著,不知道會被飄到那里,蘇無名叫來衙役,對他們吩咐道:“在曹府進行搜查,看看有沒有長一些的棍棒……”說到這里,蘇無名突然停了下來,不過很快又吩咐道:“斷的也要看看,去廚房問一下,有沒有出現過十分奇特的木棍之類的。”
衙役領命之后,急匆匆下去忙活,而這個時候,蘇無名又命人將曹寅和蓮姨以及府里的其他人給叫了來,他們來到之后,蘇無名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問道:“昨天晚上的飯菜是誰做的?”
幾個廚娘模樣的人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她們低頭不語,緊張異常,蘇無名看了她們幾人一眼,問道:“昨天廚房可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幾個廚娘相互張望一眼,隨后一人說道:“昨天傍晚時分,廚房里突然出現了一只貓,為了避免貓偷吃廚房的飯菜,我們幾個人就去抓那只貓。”
“也就是說你們有離開過廚房?”
“是的大人!”
“那么曹耿幾人的飯菜跟府里其他下人的飯菜可是一樣?”
“不一樣,下人的飯菜是大鍋飯,另起爐灶的。”
聽完廚娘的話之后,蘇無名基本上已經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而這個時候,那些尋找木棍的衙役紛紛跑了回來,他們說府里沒有發現可疑的長木棍,不過在廚房發現半截竹竿,那竹竿顏色還略青,未干透,這樣的竹子放在廚房燒,實在是有些奇怪的。
那衙役說完之后,一廚娘連忙說道:“那種竹竿突然出現在廚房今天一早民婦就發現了,當時就只剩下了一根,不過做飯的時候,我發現灶臺之中有半截未燒盡的。”
聽完衙役和廚娘的話之后,蘇無名眉頭緊鎖,兇手殺人之后竟然還有時間把竹子給燒了,而且還能夠在廚房下**,那也就說明他對這曹府的情況十分熟悉,甚至有可能是曹府的人,可曹府的人,誰會想著去殺衛穎呢?
而且之前曹允興也被殺了,他們兩人的被殺,定然是有聯系的。
就在蘇無名思索這些的時候,天空之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接著便黑云壓來,蘇無名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不知何時,空中的烏云竟然有這么多了。
可能快要下雨了。
而就在蘇無名想著可能快要下雨的時候,曹耿突然驚叫一聲,然后像發瘋一般的沖到庭院之中,并且一手指天,對天狂罵,他罵的詞藻很多,而這些詞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出于曹耿的口中,想來他這是深受打擊,覺得老天對他太過不公,才會如此的吧。
曹耿罵天的時候,天空突然又是一聲驚雷,接著電閃夾著著大雨批頭而來,風更狂了一些,庭院里的木葉紛紛飄落,這天說變就變了。
天暗了許多,風雨之中,曹耿仍舊在罵,可是等他罵的差不多的時候,他突然躺在了地上,雨很狂,地上已經滿是泥濘了,曹寅見自己大哥如此,心中有些不忍,望了一眼蘇無名后,連忙帶著兩名小廝把曹耿抬了回來。
曹耿的眼神無光,他似乎已經對生活,對活著失去了信心。
蘇無名嘆息一聲,許久之后道:“去一趟顧念白的私塾吧!”曹寅來的時候,天已微暗。
他顯得有些緊張,進了客廳之后,便戰戰兢兢的,渾身都有些發抖。
蘇無名看了一眼曹寅,隨即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你父親想讓你到外地自食其力,甚至說你若混不出名堂來,便剝奪你繼承家產的權利,所以我們懷疑你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殺死曹允興,對于我們的懷疑,你有什么要解釋的?”
曹寅更緊張了,他微微抬頭望了一眼蘇無名,隨后連忙說道:“蘇大人冤枉啊,家父是說過那樣的話,我也的確不想離開錢塘縣,可我絕對不會因為這事就殺死家父的啊,我身為人子,那里做得出這種事情來啊!”曹寅說到這里,突然看到桌子上放著的荷包,他靈機一動,連忙指著荷包說道:“蘇大人,兇手真不是我,兇手一定是這荷包的主人,而這荷包的主人,是我大哥曹耿。”
蘇無名一驚,他沒有想到曹寅竟然突然說到了荷包的事情,而且還說荷包是曹耿的。
將桌子上的荷包拿在手里看了看之后,問道:“這是曹耿的荷包?”
曹寅連連點頭:“沒錯,這的確是我大哥的荷包,我以前可是見他拿過的。”
“可發現荷包的時候問你,你為何不說,卻在這個時候說?”
曹寅額頭冒出冷汗來,許久之后才結結巴巴的說道:“當時……當時我想著用這個荷包的事情威脅大哥,讓他幫我把欠的債給還上,如果不是大哥幫忙掩護,我那能那么容易在府里的賬目上扣出錢來。”
這個時候,大家才終于明白,為何曹寅能夠把那些債務給還清了,而如果他用這荷包威脅過曹耿,而曹耿又真的被威脅到了,那是不是說明他害怕了呢?
如果他沒有殺人,他又何必害怕呢?
曹寅離開之后,南宮燕問道:“就這么讓他走了?”
“不走還能抓他起來?就算他是兇手,如今我們沒有證據,也是奈何不了他的。”
南宮燕噘著嘴點了點頭,樣子十分可愛,隨后又連忙問道:“這荷包如果是曹耿的,那他的嫌疑便極大了,我們要不要將他抓來問問?”
“我去抓他!”南宮燕的話剛說完,唐雄便跨步走了出來,而這個時候,江英和林云兩人也都極力附和。
可蘇無名卻笑著搖了搖頭:“如果這荷包真是曹耿的,暫時倒不必驚動他,江英,從現在開始,你時刻跟蹤曹耿,看看他都去什么地方。”
江英不明白蘇無名為何不直接提審曹耿而是要自己跟蹤他,不過江英雖然不明白,卻并沒有問,而且還立馬應了下來,因為在跟蹤蘇無名的這一段時間里,他已經被蘇無名那種無法言明的魅力給吸引住了。
當初皇上派他和林云來當蘇無名的跟班,的確有監視蘇無名的意思,不過跟蘇無名這么長時間,他們兩人是既佩服蘇無名,又崇拜蘇無名,所以皇上讓他們監視的事情,是早忘得一干二凈的了。
江英離去的時候,天色已然暗淡。
之后的兩天,蘇無名他們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呆在家里等消息。
這天正午過后,一名衙役急匆匆跑來,說有關顧念白的事情已經打聽清楚。
蘇無名心中一喜,連連讓那衙役把打聽到的事情都說一遍。
“顧念白三年前離開錢塘到長安趕考,因為沒中,一連在長安待了三年,可是三年之中,他仍舊一次都沒有中,半個月前,他再次回到錢塘,在錢塘縣一處僻靜之所開了家私塾,因為三年前趕考的時候把房子給賣了換盤纏,所以他一直都住在私塾中。”
“那他平時都做些什么事情?”
“教小孩子斷文識字,有時也作些詩詞,平常沒事的時候,就呆在私塾之中。”衙役說完,有些猶豫,蘇無名見他如此,笑道:“你對顧念白有什么看法?”
衙役有些惶恐,連忙說道:“不敢,只是屬下的一點小看法。”
“說來聽聽!”
“經過屬下對顧念白的調查,他是一個十分無趣,而且十分安分的人,像他那樣的人,屬下實在想象不出砍掉曹允興頭顱的場景。”
顧念白是個怎樣的人,蘇無名多少也有些了解,他那樣的人,實在是不像能砍人頭顱的,不過蘇無名斷案一向都是靠線索,從來沒有說靠主觀臆斷的,所以在沒有確切證據證明顧念白清白的時候,他暫時還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衙役離開后沒多久,江英急匆匆趕了來回,這兩天他一直都在跟蹤曹耿,在沒有消息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離開曹耿而回來的,如今他回來了,說明他已經打探到了消息。
江英仍舊是不茍言笑的,不過此時說話的表情卻是興奮的。
“蘇大人,我跟蹤曹耿兩天,今天中午之前,我發現他悄悄離開了家,并且去了一處很是僻靜隱蔽的庭院,那庭院略有些荒蕪,應該許久沒有人打掃了,曹耿進去之后在里面來回尋找,最后好像什么都沒有找到,所以十分的生氣。”
江英說完,蘇無名還未發話,南宮燕便連忙問道:“那曹耿在找什么?”
江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在江英離開之后我曾經進那庭院看了看,可是什么都沒有察覺到。”
蘇無名淺淺一笑,隨后起身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再去一趟曹耿去的庭院看看吧!”
那所庭院的確如江英說的那樣,荒蕪冷寂,特別是在這夏末秋初時節,更有種說不出的凄涼,當蘇無名看到這樣一所庭院的時候,他實在不明白曹耿來這里做什么的。
門扉半開,雜草有些瘋長,幾乎觸碰到了門沿,一陣風過,吹的門吱呀吱呀作響。
蘇無名推開門走了進去,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把窗戶上爬墻草的影子都映在了屋內的墻上;屋子里面略微干凈一些,甚至在桌子上還有茶和一些甜品,隱隱給人一絲人氣。
蘇無名走進內屋,發現里面有一張床,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亂,不過被褥并不臟,甚至沒有一點灰塵,想來不久前這里還住有人。
當蘇無名想到這點之后,他突然意識到曹耿要找的可能就是一個人。
只是那個人是誰,他為何要找那個人,在這樣一個地方,會是什么人?
蘇無名覺得有必要跟曹耿見一面了。
午后的陽光有些靜謐,只是當大家看到曹耿的時候,卻并沒有這種靜好的感覺。
風吹來已經有了隱隱涼意,曹耿額頭冒汗,似乎有些不敢看蘇無名。
蘇無名坐在曹府客廳,望著站著的曹耿,問道:“你可有什么話要講?”
曹耿搖搖頭:“草民有些不明白蘇大人的意思,還請蘇大人明示!”
蘇無名將荷包拿了出來扔給曹耿,冷言問道:“這可是你的?”
曹耿神情略有慌張,盯著荷包一語不發。
蘇無名見他如此,又道:“今天你去的那個庭院本大人已經去過,里面曾經住過一個女人,她是誰?”
聽到蘇無名說出這句話,曹耿頓時一驚,手里的荷包也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蘇無名面色平靜,語氣清冷,問道:“你最好老實回答本大人的話,不然將你拘捕到縣衙過審,就不只是問話這么簡單了。”
曹耿并非笨人,自然明白蘇無名話中意思,縣衙問話,一切按章程來辦,一點不對,便是要用刑的。
曹耿猶豫許久,最終點了點頭:“這荷包確是草民的,不過草民也不知道它怎么會落在家父庭院里的,至于蘇大人說的……庭院,里面住的是草民的一個情人,不過今天去找她,才發現她竟然跑了。”曹耿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略有些生氣。
蘇無名眉頭緊鎖,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方雅!”
“曹允興被殺那天晚上,你是在方雅哪里,還是在青青姑娘哪里?”
曹耿略有猶豫,許久之后還是答道:“方雅那里!”
聽完曹耿的話之后,蘇無名臉色頓時變的煞白,他沒有想到,那個青青竟然為了這個曹耿編謊話騙他們。
“回來之后你去了什么地方?”蘇無名雖然生氣,可還是強忍著怒氣繼續詢問。
“回來之后我便回房休息了,哪里都沒去,蘇大人一定要相信草民。”
蘇無名嘴角微微淺笑,道:“你的荷包落在命案現場,你又多番對本官有所欺瞞,要本官相信你,恐怕并不容易。”
曹耿神色黯淡,許久之后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他以為蘇無名一定會將他給關押起來的。
可是蘇無名并沒有這么做,在問完那些問題之后,蘇無名帶人離開了曹府。
離開曹府之后,南宮燕有些不能理解,問道:“蘇郎,你干嘛不把曹耿抓起來,現如今他的嫌疑可是很大的。”
“把曹耿抓起來并非不可以,只是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他殺人啊,抓起來也只能先關著,所以不如暫時讓他放松警惕,興許這樣對我們更有幫助。”阿丙失蹤了!
蘇無名他們把曹府找了個遍,也沒能找到阿丙!
大家都有些憤憤,如果早知道阿丙可疑,早將他抓起來,興許現在已經破案了。
曹府亂做一團,那些辦理喪事的人早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南宮燕望了一眼蘇無名,見他眉頭緊鎖,似乎十分發愁,這讓南宮燕不由得心中一緊,想要安慰他一番。
“蘇郎,如今阿丙逃跑,也就等于是不打自招,這應該是好事,只要抓到他,豈不是就能破案了嗎?”
南宮燕的話一點沒錯,蘇無名淺淺一笑,隨后讓林云去縣衙通知錢勝,讓錢勝派人捉拿阿丙,而在林云離開之后,蘇無名望著曹耿他們幾人問道:“這個阿丙來府上多久了?”
“兩個多月了!”
“他怎么進來的?”
“當時家父看他可憐,便招他進府當看守!”
“他可盡職盡責?”
曹耿略顯尷尬,道:“還算盡職盡責,不過挺有眼力勁的,我……我平時很晚回來,他都很恭敬。”
蘇無名聽到曹耿這話,眉頭頓時微微一皺,如果曹耿是收買了阿丙的人,那么他何時進來,何時離開,豈不是都很自由?
只是有一點不通,那便是曹耿有什么理由殺死曹允興呢?
曹允興身子骨不好之后,一直都在家靜養,生意全部交給了他打理,他也打理的有聲有色,錢財女人他都不缺,實在沒有理由殺人才是啊!
就在蘇無名這番思索的時候,衛穎突然又是一陣干嘔,那蓮姨似乎頗有經驗,見衛穎干嘔,連忙問道:“是不是有了?”
衛穎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那曹耿并非笨蛋,聽了蓮姨的話和衛穎的反應之后,立馬明白過來,只見他一臉興奮的問道:“夫人,是不是你有了身孕?”
衛穎更是羞澀,但還是點了點頭。
而就在衛穎再次點頭之后,曹耿突然將衛穎抱了起來,他那興奮的樣子,簡直無以言表;這個時候,蘇無名才發覺衛穎有了身孕,他見曹耿如此興奮,又如此愛護自己的夫人,實在有點不敢相信他是兇手的。
從曹府離開之后,蘇無名等人去了一趟縣衙,縣令錢勝見到蘇無名之后,一臉著急的樣子,說道:“蘇大人,人都已經派出去了,可一點消息沒有啊!”
蘇無名微微凝眉,道:“這才過去半天,不急,錢大人可派人慢慢找!”
錢勝聽蘇無名這樣說,心里才稍微輕松一點,而這個時候,蘇無名突然問道:“錢大人若是還有人力,不妨幫本官調查一個人,如何?”
“蘇大人請說!”
“你們錢塘縣有一個叫顧念白的書生,你幫我打聽一下他的情況吧!”
錢勝連連點頭:“這事交給下官,下官一定將他的所有事情都打聽清楚!”
這個時候,溫婉兒突然插嘴道:“相公還懷疑那個顧念白?”
“是啊,現在不是已經確定阿丙可疑了嗎?”
蘇無名笑了笑,道:“那阿丙的確可疑,可大家想過沒有,阿丙與那曹家有何仇怨,他為何要殺曹允興,那阿丙年紀一把大了,曹允興可憐他給他一個工作,他應該感激才是吧,他又怎么可能殺人?”
“那相公的意思是說,阿丙最有可能是被人收買了,而收買他的人可能是顧念白?”
“正是這個意思,顧念白為了發泄自己心中不快,殺曹允興嫁禍給曹耿,這是及其可能的。”
“這么說,顧念白是兇手了?”唐雄望著蘇無名問道。
蘇無名搖搖頭:“暫時還只是有嫌疑罷了!”
蘇無名說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略一思索之后,命人拿來筆墨紙硯。
大家不明白蘇無名要筆墨紙硯做什么,所以當筆墨紙硯拿來之后,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
蘇無名將筆墨攤開,隨后在上面寫寫停停,這樣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之后,蘇無名才收筆,他剛將筆放下,溫婉兒和南宮燕他們便沖了來,只是當他們看到紙上所寫的字之后,都有些奇怪,不明白這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溫婉兒看了一遍之后,問道:“相公,你寫的這些都什么意思?”
蘇無名淺淺一笑,道:“這件命案暫時旁枝末節太多,不利于我們調查,所以我將收集到的線索都寫下來,便于分析。”蘇無名說著,指了指紙上的第一行字,眾人望去,見紙上寫著曹耿、衛穎、阿丙、青青這樣幾個人名,這幾個人大家都知道,不知道是的是蘇無名把這幾個人名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相公,你把這幾個人名放在一起,可是說他們很可能有聯系?”
蘇無名點點頭:“沒錯,曹允興的頭顱被扔在青青家里,看樣子是要誣陷曹耿,可當我們知道曹耿和青青的關系之后,立馬便排除了曹耿的嫌疑,可如果此事是曹耿所為,他便可以先讓自己受到懷疑,然后再排除懷疑以保全自己了,而他要這樣做,就必須有自己的夫人衛穎和門衛阿丙的幫忙,不然他不可能在那么晚來去自如的。只是有一點,那便是曹耿沒有理由殺人。”
眾人聽完,皆點頭稱是,隨后又去看第二行上的字,第二行上的字是:曹寅、債務、父子關系!
大家看到這幾個字之后,多少都有些明白,不過他們還是讓蘇無名解釋了一下。
“曹寅在外面花天酒地,欠了很多錢,曹家雖說不缺這些錢,可自古以來,吃喝玩樂敗家的事情沒少發生,曹允興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自然是明白曹寅的這種行為很有可能毀了他們曹家,那么他會不會為了防止曹家被敗壞掉而做出一些不利于父子關系的事情來呢?”
蘇無名說完,錢勝連忙上前道:“蘇大人放心,這點交給下官來調查,下官一定調查個清楚明白。”
蘇無名微微頷首:“那就有勞錢大人了!”
說完,眾人又去看第三行,第三行上的字是:顧念白、阿丙、曹耿。
“這一條線索有許多疑點,顧念白很有可能因為曹耿對他的一種心理嘲笑而產生壓力,進而對曹耿進行報復,只是因為這個就殺人而且殘忍的將頭顱砍下,有些太說不過去,再有便是顧念白一介書生,家徒四壁,連開私塾的錢都是曹耿給的,他又如何收買阿丙呢?”
聽完這一句話之后,大家跟蘇無名一樣,都不能理解明白。
這個時候,蘇無名繼續說道:“所以這條線索,我們還有許多地方需要調查,最重要的,當然就是先找到阿丙,然后弄清楚顧念白的一些情況。”
蘇無名說完,眾人將目光投到了最后一行的字上,最后一行只有一個詞:荷包!
那個在曹允興庭院里發現的荷包。
荷包一般都是女子所用之物,有時女子也會將之贈送自己心愛的情人,如今這荷包出現在命案現場,可曹府的人又都說不是自己的,那么這荷包想必是兇手之物,雖說只憑一荷包恐怕很難找到兇手,但這畢竟是一件物證。
大家將蘇無名寫的東西看完之后,那錢勝立馬名人根據蘇無名所列的這些東西進行調查。
錢勝的手下辦事還是很利索的,這天傍晚時分,便有了消息。
“蘇大人,那曹寅跟他父親的關系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那曹寅因為花錢如流水,讓曹允興很是氣憤,他雖沒有與曹寅斷絕父子關系的念頭,可是卻準備將曹寅派到外地去,并且說如果掙不來錢,就不準回家,而且曹家財產,沒有他的份。”
衙役剛說完,南宮燕便搶先說道:“這么看來,為了不到外面受苦,為了得到曹家財產,那曹寅很有可能殺人了?”
其他人連連跟著附和,蘇無名卻只眉頭緊鎖,許久之后才吩咐道:“派人將曹寅叫來!”
在等曹寅的時候,蘇無名問那衙役:“阿丙有線索了嗎?”
衙役搖搖頭:“兄弟們把整個錢塘縣城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他,而問守門的兄弟,他們也都是沒有見過阿丙,他好像憑空消失了一半,蘇大人,他會不會是被人給滅口了?”
衙役的話一說出,眾人頓時一驚,唐雄則連忙應道:“他是唯一知道兇手是誰的人,兇手為了自己的安全,及其有可能殺了他滅口!”說到這里,唐雄望了一眼蘇無名,問道:“蘇大哥,是不是這種情況?”
蘇無名眉頭緊鎖,道:“的確有這種可能,不過不管他有沒有被滅口,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衙役連連應著,隨后說道:“關于顧念白的事情,暫時還沒有調查清楚,畢竟他已經三年不在錢塘縣了,而且才剛回來半個月,所以他的事情,蘇大人可能要等一等了!”
有關顧念白的事情,蘇無名倒并不是很急,因為懷疑他是兇手的原因是他那天說的那番有關曹耿的話,他若是兇手,還會說那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