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你們終于回來了!”尚柳在客廳中遠遠看到了門口的連子涵與許諾后,直接跑了出來,她看著許諾手臂上纏著的紗布,心疼的臉都皺了起來,“我聽說還要縫針,這是縫了幾針啊?”
“疼不疼啊?”尚柳不住地問著,許諾還未說話時她又瞪了一眼連子涵,話鋒一轉,“你也是,自己就不能早點起來,讓小諾給你倒什么水!?”
“我也沒想到她會摔倒,以后我注意。”連子涵點點頭,尚柳這才作罷,但是臉上還是沒什么好臉色,只是讓兩人趕緊進了客廳。
“你到底說了什么?”許諾聽著尚柳的話,怎么聽都覺得不對勁,她想連子涵應該沒說實話。
“沒什么,只是把搶劫犯的刀換成了倒水的杯子。”連子涵笑著說道,“媽的心臟有些不好,我怕嚇到她。所以告訴她你倒水的時候摔倒了,杯子的碎片劃傷了手臂。”
“當然,是為我倒的水。”連子涵笑瞇瞇的說道。
許諾沒有說話,她只是覺得無奈,這種一看就不真實的借口,尚柳還真的信了。
進了客廳后,尚柳拉著許諾坐在沙發上問著手臂上的傷,連子涵則坐在了客廳另一邊喝茶的圓桌邊。那里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穿著灰色的休閑服,手上拿著報紙一絲不茍的看著,看到許諾進來時也沒怎么搭理,就連連子涵坐在他對面也沒有理會對方。
那是連成玉,連子涵的父親。
“小諾,我看了報紙。”尚柳說起報紙上的新聞就有些愧疚,她嘆了口氣,聲音中都有著愧意。
她本以為許志平是因為身體勞累才會住院,結果今天早上在餐桌吃飯時,一眼瞥到了連成玉手中的報紙,上面的一則新聞正好刊登了華立被盛世吞并的事情,一看到此她連吃飯的心思也沒了,急忙奪過連成玉手中的報紙細細翻看,這下許志平住院、華立被并購等等一系列的新聞都入了眼。
“盛世與華立之間是生意場上的事,我也不能去勸子涵。”尚柳說話的時候看了眼連子涵,連子涵每次回到家會陪著連成玉說說公司發展的事,這種時候她不會去打擾父子兩人。
“雖然我知道,你和子涵并沒什么感情,這四年來,你和子涵就從沒一起回來過。”尚柳很明白,連子涵與許諾這對夫妻名存實亡,“但是盛世與華立的發展,讓你爸爸著急的住了院,這的確是子涵不好。”
“你也是該怪他,等你爸爸醒了,我和你爸,就親自去給你爸爸道歉……”
“不用了,媽。”許諾及時開口,打斷了尚柳的話,她微微一笑,表示他對連子涵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盛世這樣做情有可原,華立的債務壓了一身,而且許多產業都已經撐不下去了,被盛世吞并,只是限制了自由度,但是更有利于華立發展。”
“我并不怪盛世。”許諾說道,她眨了眨眼睛,掩去眼底的嘲諷,“我父親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自己不注意罷了。”
“這次在醫院,養養也是應該的。”許諾說出這句話的語氣總讓尚柳覺得怪怪的,偏偏尚柳又說不出哪里比較怪,也沒有太在意,她看了看時間,發現快到中午后,就囑咐許諾在沙發上好好坐著,然后進了廚房。
這時的連子涵見尚柳離開后,偏過頭與連成玉說了幾句話,連成玉轉過頭看了一眼許諾,點了點頭。
許諾就看著連子涵拉開了椅子,邁著一雙大長腿走了過來。
“我和爸說了我們離婚的事情。”連子涵坐在許諾旁邊,拿起一個蘋果慢慢的削著皮,“他并不意外,不過還是覺得可惜。”
許諾聽到連子涵的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連成玉,連成玉像是知道許諾會看他,還對著許諾點了個頭,然后繼續看書。
“看來這四年內,你和爸媽相處的很好。”連子涵說著,語氣中并沒有什么奚落,“吃蘋果嗎?”
他拿著刀遞到了許諾面前,刀尖上插著不大的蘋果塊,許諾說了聲謝謝抬起左手拿下了蘋果。
連子涵手上的蘋果削了一半,那一半的蘋果皮吊在空中,在許諾取下刀尖上的蘋果果肉后,他又接著剛剛的位置繼續削皮。
“我們的婚姻不過是交易品,雖然我與你并沒有夫妻情感,也沒有對你進行過妻子的義務。”許諾開口對連子涵說道,口中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我的確成為了連家的人,我不能強迫你與我同床共枕,又或者是相濡以沫。”
“可是爸和媽不能因為我們的婚姻受到影響,履行一個兒媳的義務,孝順他們、照顧他們是應該的。”
許諾這番話說的實在是有道理到了冷酷的地步,她話中的意思很明顯,因為她嫁給了連子涵,所以她應當像一個兒媳一樣去孝敬連子涵的父母。
連子涵聽著她的話,放下了手中的刀,同時將削好的皮扔進了茶幾上的那只方形的玻璃煙灰缸里,他看起來并沒有因為許諾的話受到影響,而是問了句不相關的話,“味道怎么樣?”
“很甜,不酸。”知道連子涵是在問蘋果,許諾如實回答。
“那就給你吧。”連子涵將蘋果遞給許諾,雙眼中仍然有著那絲溫潤,那是一種能夠迷惑女人心甘情愿愛上他的東西。
“謝謝。”許諾毫不客氣的接受了。
“我以為你會生氣。”她拿著蘋果,沒有咬。
“如果是別的人,肯定會生氣。”連子涵說話的語調很輕松,對許諾這種行為并不反感,“事實上你這樣做已經是很好的處置方法了。”
“我爸媽只有我和阿玉兩個孩子,我常年待在公司,一個月可能就回一次家,阿玉太鬧騰,一般不會靜下心來和他們聊天。爸媽已經老夫老妻了,不可能像陷入熱戀的情侶一樣,每天聚在一起聊一些沒營養的話題還能傻傻的樂。”連子涵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帶著無奈的笑,“但是你每周末回來陪他們說話,與他們吃飯,雖然微不足道,對你來說也只是一種責任,可是彌補了我這幾年來沒有盡的孝心。這樣想來,我并不需要怪你,還得感謝你。”
“不用感謝,你可以當做是補償。”許諾說道,畢竟娶她不是出于愛情。
兩人在說這件事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都僅限于兩個人的區域,他們兩個低著頭,看起來像極了躲在一旁竊竊私語的小夫妻。
坐在遠處椅子上的連成玉抬起頭看了兩人好幾眼,最后笑著搖搖頭,將目光轉到了書上。
“補償么。”連子涵看著許諾,他的手指在額角輕輕地敲著,只見他眼珠子微微一轉,他的頭就向許諾湊近了一點,然后用著更小的聲音開口,“你是指你沒有盡到的那些分內事嗎?”
在“分內事”三個字上,連子涵刻意加重了讀音。
許諾自然明白連子涵說的是什么,一時之下不知道如何開口,這個話題她接不下去,但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轉移話題,情急之下她偏過頭默默吃起了蘋果,“咔嚓咔嚓”的聲音在客廳中尤為清晰。
她一向是這樣,一遇上成人間這種敏感的問題她的大腦就會當機,情商智商就跟沒了錢的WiFi一樣,通通連接不上。
連子涵好笑的看著許諾閃躲著不知所措的樣子,女人的耳朵已經有了泛紅的趨勢,連子涵只覺得心情很好,挑挑眉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時的連成玉正好看了過來,都說知子莫若父,連成玉雖然不知道連子涵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一看連子涵的笑,他就知道自家兒子在捉弄人了。于是父子兩人在這個瞬間來了一次眼神交流。
連成玉:你控制一下你自己。
連子涵:我覺得還能再加把火。
相視無言。
解救許諾的人是連成玉,當許諾紅著臉將蘋果啃完后,連子涵還很優雅的坐在她身邊,她不敢去看連子涵,就連丟蘋果核的時候都只是深深的低著頭,自然也不知道連子涵雙眼中的戲謔。
也就是這個時候,連成玉開口了,“許諾,你過來一下,我想和你聊聊。”
“好的。”許諾看都不看連子涵一眼,站起身繞到了沙發后面。
“你父親的事情,我和子涵會盡力給他補償。”許諾剛剛坐在椅子上,連成玉就說起了許志平的事情,畢竟許志平現在在醫院中昏迷不醒,而許志平又是許家的頂梁柱,這一倒下去,肯定影響很大。
不過連成玉這句話說得也很巧妙,并沒有將許志平和許諾強行聯系在一起,盡管許諾這四年來沒有插手過公司的事情,但多多少少的,連成玉也看出了點名堂,許諾和許志平的父女關系不是很濃厚。至少就從許諾這方面看,是這樣的。
許志平的妻子顧采荷并不是許諾的親生母親,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許諾的生母叫蘇云,是曾經江城有名的蘇家的寶貝千金,也是華立集團上一任的董事長,不過因為她偏愛搞藝術,又加上身體瘦弱,所以與許志平結婚后就把華立的大小事交給了許志平處理。
蘇云是有名的才女,鋼琴繪畫無一不通,只是紅顏薄命,生下許諾的那段時間,許志平正為公司的一些事情忙的焦頭爛額,沒有顧得上悉心照顧她,結果得了產后抑郁癥。原本就弱的身子也更加差了,雖然之后時不時地在療養院補過身子,但是在許諾十二歲的時候還是去世了。去世后一年,許志平迎娶了顧采荷,顧采荷的肚子很爭氣,第二年就給許志平生了個兒子,后來又給許志平添了個女兒。雖然許家一向很和睦,在報紙上出現的也是一家溫馨的場景,但是個聰明的人就能想到,許志平肯定疼愛兩個小的多一點。
“您不用這樣子。”許諾笑著婉拒了連成玉,說出的話也很為人著想,“我父親他這幾年太拼命了,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這次住院主要還是自己的問題,顧阿姨不論如何都會照顧好她的,而且這幾年盛世已經很照顧華立了。”
“他的確到了該安享晚年的年紀了。”
連子涵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吃了一半的梨子,他轉過頭看著與連成玉笑談的許諾,聽著許諾落落大方的回答,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一般人還真聽不出許諾話里的嘲諷,連子涵再次贊嘆起了他前妻高超的談話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