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恰在此時徹底墜入西山。
測試結束了。
而鷓鴣仔與白夜,卻仍然身處西三丘的峰頂之上,仍然一無所獲。
結果只怕就一個字,涼!
不過所幸,至少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活著。
“姬族長,小螭已經找到了人,帶到了話,此行的任務都已了解,依長輩們的說法,應當即刻返程復命。”離小白抱起腳邊昏迷不醒的小狐貍,為其順了順后背的絨毛,而后將其遞還給姬無涯,“小螭不便久留,后會有期。”
姬無涯一怔,暗自動了動喉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幾番忍耐后,抱拳道:“圣螭恩情,姬無涯感激不盡,來日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愿效犬馬之勞,在所不辭。”
離小白施以禮還,而后將目光移在白夜的臉上,“至于你,我會持續(xù)關注你的成長,別讓那個人失望。”
他這副盛氣凌人的模樣,一下子激怒了少年,少年趕緊讓鷓鴣仔驅散琥珀色薄霧,展示炫耀道:“敢小瞧小爺我!?你且仔細看!”
離小白聞言,輕微一瞇眼睛,旋即輕蔑一笑,“若我是人類,我的年齡與你差不多大。孩子,醒醒吧。”
“呵,看不起小爺,等著小爺我將你剝鱗抽筋。”說罷,白夜轉身就走,邊走還邊念念有詞,“若不是小爺我還有急事,你們今天一個都走不了!”
這話惹得離小白又是一笑,隨手一揮,又捏造出一水泡來,將剛給腳底抹上油的白夜困入其中,“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人妖不兩立,今日小爺我念你沒做惡事,放你一馬,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不理會白夜的嘴炮,離小白自說自話道:“我觀西一丘外好生熱鬧,就送你去那里吧。”
說罷,他輕一揚手,水泡就自地面升空,向著北邊緩緩飄去。
“且慢!”姬無涯咬破了嘴皮,終于還是沒忍住,“今日這些人類殘害我族人數十數百,我無能,唯有斗膽請圣螭出手,為我族人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離小白悠悠面向那青狐族長,“你想讓我如何主持公道?你定知我螭族萬年來不曾插手人與妖的紛爭,難不成,今日要為你青狐族開殺戒嗎?”
身份與實力的加持之下,離小白不怒自危,只半席話便重新堵上姬無涯的嘴。姬無涯悲憤有加,卻不敢再造次,“我不敢……只是……唉喲!我青狐素來不與人爭的,為何還要遭得如此劫難。人類就是一個個魔鬼,毫無征兆地進山,對我族人揮刀相向……”姬無涯內心的沖突愈發(fā)激烈,直至爆點,突然涕泗橫流,“我立刻組織族人向深處遷移,一部分族人主動留在一丘爭取時間……他們都沒了……肯定都沒了……”
“冤有頭,債有主,小爺我又沒傷你族人,要不是這小狐貍發(fā)瘋,小爺連劍都不拔。”白夜在水泡里數著時間,心里分外著急,“我說那個蛇,你倒是送小爺走啊,小爺我若趕不上集合,你擔得起責任嗎!?”
結果,離小白與姬無涯都無視了他的聲音,姬無涯繼續(xù)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欺人太甚啊……我?guī)е迦吮茏專祟愡€不依不饒,派出強大的武者追我們……我為族人斷后,雙拳難敵四手……好不容易擊退他們,回去一看……女兒又被擄走……我與亡妻有五個孩子,現在只剩下這一獨苗……我問你,我怎么能不恨!?”
最后一句,顯然是對白夜說的。
白夜對妖怪的恨,基本都來自父親的言傳身教,此時此刻,聽到族長這一番催淚的話,他頗受感觸,仿佛內心深處有根深蒂固的東西正在被撼動。
少年的語氣不由一軟,懇求道:“離小白,你送我走吧,我真的需要回去……”
他并非是真的需要回去,但他真的需要逃離這個地方,真的需要找到一個只有自己一人的地方,真的需要三省吾身。
鷓鴣仔則良久沒有言語,他先前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那一夜的謎團之上,在兼聽過姬無涯的話后,他又有了新的猜測。
“姬族長意下如何?”離小白并沒有直接給白夜答復。
姬無涯收起自己那滄桑無力的哭腔,輕輕拭去他俊朗面龐上的淚珠,抱著小月亮遠去。
他踱步到崖邊,縱身一躍,旋即被狂風攬住,乘風而去。
未幾,有風自谷中揚起,帶來了他的聲音。
“你今日未屠戮我族人,我信你,你走吧。但你須記著,我和你將成為死敵,整個青狐族將與人類成為死敵,不死不休!”
聽到這話,離小白沒有啰嗦,肉嘟嘟的小手對著空氣輕輕一推,就將載著白夜的水泡推出峰頂。
水泡劃過天際,行進的速度飛快,須臾之間,就懸在西一丘的上空。而后,它開始垂直下落,又是片刻,自上空飄到山腳下,陡然減速,穩(wěn)穩(wěn)將白夜放在西一丘入口處的山林里。
白夜第一次享受這種過山車般的體驗,難免頭暈目眩,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他扶著樹干,自草木間搖搖晃晃站起身,試圖找回自己的方向感,卻恰好看到六個重重疊疊的人影自小徑走下,出現在自己的視野里。
“黑天!”那些人也看到了白夜,異口同聲喊道。他們的聲音有長有短,有高有低,各有不同的情緒糅雜于其中。
白夜使勁揉揉眼,再去張望,這才發(fā)現,視野里只有四個人。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四人為首者歡欣雀躍,一路小跑近前,從頭到腳將白夜打量了個遍,“收獲如何?”
白夜對這人沒什么好感,奈何實在頭暈難忍,暫時也沒什么懟他的意思,便扶著額頭去看其他三人。
“沒事,我分你兩條尾巴,只要你初測能達到逢春五重,就足以改評良好了。”林彥希沒有因白夜的沉默而惱怒,反倒是熱情地將自己的兩根戰(zhàn)利品塞入白夜手中,“大測成績對優(yōu)錄評定的學生影響沒那么多,反倒對你來說更重要一些,若是你還不夠五重境,我再分你一些也無妨。”
阿箏也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在白夜目光及身的同時,羞愧地低下了頭。
蔡彥麓臉上表情猙獰,怒瞪了白夜一眼,快步走到前邊去。
顏子雄就顏子雄那樣,見蔡彥麓快步離開,他也加快腳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