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把喬鈺院子靠南的那塊地翻了個新，今天找隔壁阿婆要了些花種子，她在屋里頭翻箱倒柜找了很久，終于找到一些去年秋天剩下的種子。

阿婆說：“你拿回去種，去年秋種殘的，不曉得還發不發的出來。”（去年秋天剩下的，不知道還能不能發芽。）

我開心的點頭，學著書里教的步驟，一步一步做了下來。

我撒了籽，輕輕了的蓋了一層土，又撒了些水。

做完這些，我的腰快直不起來，天還沒有黑，通常這個時候喬鈺還沒有回來，眼下看來，我已經是這個宅子的女主人。

行色匆匆趕來的是碧水，她見我在院子里搗鼓這些，有些不理解：“喬鈺呢，不在家嗎？”

我拍了怕手上的土，回答她：“喬鈺這些天都在鎮上，要很遲才能回來。”

碧水若有所思的點了頭，“都快入冬了，你種什么呢？長得出來嗎？就算長的出來，也會被凍死的。”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種花之前我沒想到天氣已經轉涼，碧水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已經快要冬天了。

“沒事，他們長的出來就好，長不出來是有緣無分了。”

碧水皺起眉頭，把這個話題過渡掉了，回想起來喬鈺家的正事。“我有些話同喬鈺說。”

我算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然知道她是希望私下單獨和喬鈺說，所以我沒有說幫忙轉告的話。

但我沒想到碧水讓我轉告，看來不是很重要的事。

“你告訴他，他之前申請的已經批下來了，詳細的你讓他有空來找我。”

碧水交代這一句，我完全聽不懂，還是點頭，想著晚上要把這件事同喬鈺說。

她說完這一句又轉身跑了，絲毫沒有給我問為什么的機會。

但是不過一會兒，喬鈺就回來了，只是今天回來的比較早。

喬鈺從來不會限制我的自由，我要去哪兒他不會管我，但我要是遲遲不回家，他就開始著急了。

我雖不想開口，卻不得不開口，我把碧水說的話如實轉告給了喬鈺。

果然，對喬鈺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還沒得及換一件干凈的衣服就出了門，想必是去找碧水了吧。

我有些無奈，本想同他說些什么的，可看見的是他離去的背影，嘴巴一張又合上了，想說的話轉眼就忘了。

喬鈺和碧水從小一起長大，應該是很了解對方了，我想起街上戲場里的片段，兩小無猜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基地，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屬于他們自己的秘密基地，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在哪兒。

我忽然想起上次小云橋被碧水調侃那一次，小云橋往上走就是后山——大龜山，大龜山腳底下有個小小的桃園，范圍不大，喬鈺跟我說過，開春的時候，他會來這里看桃花。

所以，他們會不會在哪兒？

我想我來到這里之前方向感也是極差的，有些路走過幾次還是記不得，這一次我完全是憑著印象摸過去的，這鄉間小路阡陌，我能找到小云橋可以說是破吉尼斯紀錄了。

往里走一里路就到了山腳下，園子不大，我很快就找了。

轉了一圈兩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兩個妙齡少年少女了。

我想我有這樣跟蹤監視的行為，可能是因為太在意喬鈺了，這是不是喬鈺口中所說的喜歡？

我走到了園子盡頭，本來打算放棄回去了，卻還是看到了我害怕看到的一幕。

一棵樹齡較大的樹枝上掛了秋千，只是看背影我就知道這個女孩是誰。

旁邊那人我也只聽到了聲音便知道是誰，那人穿著還未更換的臟衣，一頭黑發，干凈的頸窩。

碧水問他：“你真的做好決定了嗎？”

喬鈺站在一旁，看著碧水蕩著秋千，“都是身不由己的，你看我的人生很自由，你怎么知道我的苦衷，所以不要勸我了。”

碧水嘆了口氣，低著頭，又問他：“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對不對？”

碧水壯著膽子對喬鈺說了喜歡，喬鈺沒有臉紅含羞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委婉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爹媽不會同意的。”

碧水像是抓到稻草一般，急切的說：“不會的，我要是想和你在一起，他們會同意的。”

喬鈺搖了搖頭，風吹得有些大了，他們說話聲音不大，有些聽得清，有些就被風給吹散了。

“我什么都沒有，你不要想著這些了。”

喬鈺又拒絕了一遍，要是我被一個男人拒絕兩次，我會盡力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不至于摔得太慘。

我聽著碧水說話帶了哭腔，常人聽不出來，但是同是女人來說的我，我聽出來了，喬鈺沒有安慰她的舉動，顯然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碧水說：“那你和小白也不會有以后的。”

喬鈺淡淡的回答：“我知道。”

風刮的樹葉簌簌響，我腳下踩斷了一根樹枝，好在這風大蓋過了這樹枝斷掉的聲音，他們并沒有往我這個方向看過來。

喬鈺說：“我不知道我能陪她多久亦或她陪我多久，可以的話，我不娶她，就這樣一輩子下去，只要她想，我愿意。”

碧水的臉色有些蒼白，咽了咽干澀的喉嚨，“喬鈺，你不是喜歡她，你是愛上她了。”

我竟不知道喬鈺竟會為我舍棄這些，可以不娶妻，可以不成家，也可以不生孩子。

喬鈺舍棄了如花似玉的碧水，選擇了我這個上了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歲）的女人，看來，我要是不以身相許都對不起喬鈺的真摯了。

碧水跳下秋千，對著喬鈺就是把他撲倒在地上，喬鈺倒在地上胳膊肘磕的生痛，也是被碧水的舉動嚇了一跳。我就見碧水伸手撕扯喬鈺的衣服，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女孩子終究是女孩子，雖然比我壯實一些，但是比起喬鈺來說，都是小巫見大巫，不一下就被喬鈺掙脫了。

“你…在做什么？”喬鈺不能理解她的行為，訥訥問她，領口被扯得歪斜。

碧水拍了拍手上的灰，說：“我是想看看你的心有沒有在撒謊，你是想拒絕我，還是想利用小白呢？”

利用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喬鈺去利用的呢？

喬鈺否認她所問的，“不管你怎么想，我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我就不會再改了。”

碧水一副看開的表情：“你莫要后悔就是了。”

從頭到尾我都沒聽到有關喬鈺申請的事情，倒是又聽喬鈺說了一次喜歡我的話。

見這碧水準備走，我也轉身躡手躡手的跑開。

心里頭有些對不起喬鈺，上次聽人墻角是不聽也得聽，這一次我是做了小人聽了墻角，喬鈺知道了會不會生我的氣？

跑出了一里，我看到了小云橋，站在橋頭，回頭望了望，沒有看到碧水跟上，不知道是不是找了另外一條路走了，等了一會兒，我等到他了，我與喬鈺再一次心有靈犀的對上眼。

我是有意等他，他看見我的眼神有些意外。

可他沒有問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我也沒有問有關于碧水口中說出的申請的事。

我倆就這樣并肩走著，從橋頭走到了橋尾，風輕輕吹過，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喬鈺歪斜的領口，和泛紅的臉。

只是這一刻像是夢里夢到過的，又是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個感覺太強烈，我的精神有些恍惚，眼角余光瞥見了穿著亮白衣服的黑發少年。

那影子有些重了，我提起精神瞇了瞇眼，現實里旁邊走的人兒是喬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