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國,各地剛平息了內亂,自中樞朝廷起,處處彌漫著硝煙過后亟待重整秩序的氣氛。官場上,歷經一番腥風血雨改朝換代后,以楊澍年為代表的士族門閥倒了一片,寒門士子終于再次崛起,得以重用。
劍客聯盟不過問朝廷中事,功成身退后,卻一時陷入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境地中。群龍無首,自凌琛和華甄在海上失蹤的消息傳回來后,已過了月余了。伏冥派了大批的人去找,至今仍無音訊,顧卿書信詢問蓬萊島同門,對方也說從未見兩人蹤影。
在劍客聯盟的眼中,凌琛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可是這一次過了這么久仍沒有一點消息,聯盟上下都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霾之意。伏冥整日眉頭緊鎖,即使現在希望渺茫,他仍不肯放棄尋找。他不自覺扶著腕上的串珠,他找了伏綿許多年,原來兩人早已陰陽相隔,最后只尋回了她的一縷游魂,這一次……伏冥不再去想,他相信凌琛,也一直如劍客聯盟中人一般欽佩著他,他會回來。他已經失去得夠多了,如果上天眷顧,不會再讓他失去最后的兄弟。
他站在窗前,兀自俯瞰著整個劍客聯盟和半島外水汽氤氳的重重青山。一陣匆忙的腳步踏上木階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一人上樓來說:“伏冥,青州城發生了內亂!”
聞言伏冥一擰眉,問:“怎么回事?”
聯盟中人答:“風火營之亂平息后,青州的駐軍也調離了城中去了北方支援,一伙山賊趁著城中守備空虛,新的官吏也未到,一時如入無人之境,正在城中大肆搶劫。”說完,他見伏冥向來淡漠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之意,暗自斟酌了一下又道:“咱們……管嗎?”
劍客聯盟的宗旨本是不插手政事,如今風火營既已除,未免朝廷太過忌憚,全員已不再多過干涉朝事,他們不管,臨近州府的官兵最多不過一日就趕到了。畢竟正是風波之后的關鍵時期,云衡不會放任此類事件的發生和擴大。
伏冥卻徑直下了樓,只撂下一個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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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冥帶著劍客聯盟的人到青州城時,那伙山賊已占據了城門,見遠遠有人馬趕來,紛紛在城墻之上放出了火箭,劍客聯盟的人忙四散開來尋找掩蔽之處。見狀伏冥暗覺不對勁,區區一伙山賊,搶東西便是了,為何還要守著城墻?
他扯出遮面的面巾戴在臉上,一轉身出沖出了掩護之處,仗著絕頂的輕功迎著如雨般傾斜而下的箭矢飛身躍上了城墻,見他成功突破,離伏冥最近的一人舉箭欲射,伏冥一腳踢翻他,人從城墻上翻了下去。一大批的人又圍了過來,趁著注意力暫時被伏冥吸引,下方劍客聯盟的人們紛紛掩面沖了出來。
伏冥立在城墻之上,短劍在手,身輕如燕,人一窩蜂的圍上來,卻愣是沒有一個人能將他趕下去。他見這些人雖穿貂戴皮,但裝備統一訓練有素,他暗罵,這他媽哪是什么山賊,分明是喬裝打扮的正規軍!
楊澍年余黨尚未完全清除,青州地理位置特殊,是通往錦國南方的要塞,此地若是被拿下,對云衡來說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他一聲清嘯,忙提醒正預備攻城的劍客聯盟諸人。
劍客聯盟中人雖都是江湖出身,但身手皆非一般的士兵可比,攻城不需什么云梯,借著輕功和彼此間的相互掩護配合,幾番蹬踢借力,不斷有人從下方旋身飛上墻頭,如鯉魚躍龍門般,場面一時頗為壯觀。
城中的百姓們聽到動靜,紛紛驚喜道:
“是劍客聯盟!”
“劍客聯盟來了!”
“……”
然而,劍客聯盟之人武功再高,也架不住敵人人多勢眾,援軍很快趕到,城門打開,浩蕩的隊伍沖向了尚在城外的劍客聯盟,城墻之上也是一片廝殺之聲,戰局一時焦灼,場面混亂。
鮮血灑滿了城墻,一個個倒下的人在地上連成一片,后來的人們又踏著尸體沖過來,眼前盡是刀光劍影,耳邊充斥著兵器相擊的尖銳之音,一人朝伏冥喊道:“伏冥!他們人太多了,再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啊!”
伏冥也意識到再這么消耗下去于劍客聯盟不利,可是!……他砍翻一人,滴滴鮮血濺到額上,眼中盡是肅殺之意……可是,他心里難得有一絲倔強,他眼看著城中百姓身陷水火之中,看到了他們看見劍客聯盟之后眼中出現的光芒,解救這個天下,解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們,正是凌琛的夙愿,是凌琛建立劍客聯盟的初衷,如今他不在,他怎么能轉身離開!他甚至能想象劍客聯盟若是離開,只能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的人們該有多絕望。
他咬緊了牙,就讓他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沒有伏冥的撤退命令,劍客聯盟的人們也都依然堅持死守在原地,援軍越來越多,劍客聯盟的人漸漸陷入困局。
這時,天邊突然傳來一道耀眼的流光,眾人余光方才瞥見,那道亮光不過剎時已到近前,眾人皆被強烈的勁風激得瞇了瞇眼。兩人從一柄非凡的長劍上躍下,長劍化為三尺長,飛回到一人手中。
再次抬眸時,伏冥驚喜的瞪大了眼!那個人,他長身而立,迎著光,飄逸的碎發在堅毅的臉上透出利落的剪影,雙眸一如往常般深邃、清冷、略帶睥睨,手中的長劍奪目非凡,一人一劍,化為不朽的傳奇。
他回來了!
他向來淡漠冷如冰山的臉也再抑制不住喜色,劍客聯盟的人紛紛激動的呼喊:“公子回來了!”
凌琛環顧四周一番,沉聲對眾人鄭重道:“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場上頓時爆出了劍客聯盟驚天的喝彩,其聲可震天地,其情之歡喜,令敵方都不禁動容。
凌琛上前一步,揮劍高舉,直至城門,他沉沉一笑,道:“劍客聯盟,跟我一起上!”
城門上的守將首領望見凌琛深沉的眼,不由一愣,竟被他的氣勢震得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這個人一出現,無關他武功有多高強,武器有多厲害,他一出現,情勢急轉直下,氣勢上他們已經輸了。
劍客聯盟的人士氣大漲,牟足了勁,一時勢不可擋。
凌琛一馬當先,飛身躍上城墻,他回望了眼尚在原地的華甄。華甄微點了點頭,幽藍之色頃刻間從眼底泛起,足尖一點地輕而易舉飄開了數丈,生人勿近。
他放心的回頭,轉而對上了伏冥的雙眼,他微頷首,沉聲道:“我來晚了。”
伏冥搖搖頭:“不,來得正是時候。”
聞言凌琛亦沉沉一笑,兩人早有默契,齊齊舉劍沖向了敵人!……
新的一撥援軍已經集結完畢,守將早就聽聞過劍客聯盟的厲害,此番見劍客聯盟勢單力薄,本欲趁此機會一舉滅了這伙人,便調動了城中其他的守備軍過來支援,然而軍隊剛穿過廣場來到城門前,只見一人獨自站在城墻之巔,逆著光,勁風吹起碎發和衣擺,整個人仿佛一道孤影,耀眼的光線勾勒出他修長挺立的身軀,卻并看不清容貌。
見狀為首之人暗自愣了愣,整個隊伍在街道上停了下來。
那人的腳邊還有一個什么物事,那東西一歪,徑直砸到空地上,待看清是何物后,他不由大驚,竟是不知生死的首領!
首領被俘,援軍登時大亂。一抹光亮攀至那人的臉上,在極躁亂的人聲中,那雙眼沉著至極,令見者不由一愣。
又一道吶喊聲從城門外傳來,是劍客聯盟沖了進來,接著,四面八方都陸陸續續響起了震天的聲響,那聲音如潮水般將城中的軍隊淹沒,他們驚愕的抬眼望去,只見竟是黎民百姓們也紛紛拿起了武器,與劍客聯盟一起,沖向了他們。
首領心中泛起涼意,得民心者,得天下。
再次抬眼時,一道耀眼的劍光閃過,那人攜著長劍自城門之上飛身而下,瞬間已襲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