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沒結束，亦或者故事還沒開始。

“彭輝！”放學之后“瘦猴”在操場靠籃球架的臺階上叫住他。

“怎么了，發生什么了嗎，我發現你和吳美麗好像分手了。”

彭輝嘲諷的冷笑，“和你有什么關系？”

“我想，如果你放手了，我可以爭取一下。”

他看著被濃湯煮過的夕陽溫柔的光，舒服的瞇起眼睛，他不知不覺的想起公車站的黃昏。

“那隨你了。”

“你不喜歡她？”

“就是不想搭理了。”

他看彭輝心不在焉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樣子有點生氣，“誰還不知道啊，你就是一個浪蕩混子，中央空調，你身邊的女生一天換一個，你覺得光榮嗎？只不過是美麗她給你面子，假裝不知道罷了。”

他輕輕松松，回答的很壞，“不光榮，但是奈何她們都喜歡我。”

傍晚的橘色的風吹動校園內的金色樹葉嘩嘩作響。

臺階上的“瘦猴”歪嘴笑了，把礦泉水瓶氣憤的砸在紅綠相間的塑膠跑道上，“切，不是都喜歡你嗎，那你挑戰一個難的吧。你要是在畢業之前能追到林雪婕那個掃把星，我就給你道歉。”

“道什么歉。”

“上一次打架的事情。”

他眉宇間有了孩子氣的笑意，長長的“哦”了一聲。“我都忘記了呢。行，一言為定。”擺擺手走掉了。

他不在乎什么道不道歉，就是想挑戰一下自己挑逗女孩兒的能力，得手之后在迅速脫手走掉，他以為按照一貫的步驟行事，這次也有十拿九穩的勝算，盡管他要面對的是一個沾滿晦氣的“啞巴”。

可是他錯了，所有一切都是第一次，第一次的主動的找她說話，第一次主動的逗她開心，也是第一次主動的去了解一個人。

“哎，一起啊！你……不是和我順路嗎？”

她很慌張，“啊，我還有別的事兒。”

“老板，來碗面。”他不怎么喜歡吃面，只是因為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她，她在對面的圖書館看書。他的視力很好，水滸傳。

女孩沒在看書，一面看書，一面到處張望。慌慌張張，心不在焉。

“哦——原來是在提防我啊。”彭輝看見女孩出來了，囫圇的幾口吃完面，跟出去。

可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從一開始好像就不一樣。

可是，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必須活著。我說我愛你，但我不會為你殉情。人去樓空，昔日的她成了他獨一份兒的記憶。

宋鳳茗的電話響了，聽筒另一段無力的聲音，“媽。你回D城了嗎？”

她聽見這聲音，她驚喜，喜極而泣，大腦反倒一片空白，“你是小輝嗎？你沒死，真的嗎？對嗎，我在我在……”

宋鳳茗胡亂的抹了一把淚，嗚咽聲混成泥巴，“我在D城呢，趕緊回家吧……”

火車的車窗外風景變化不停，他的確報了名，懸著的筆在半空顫抖，猶猶豫豫不敢落筆，決心落了筆。

那一夜他輾轉輾轉，一夜未眠。他回憶那個凌晨的無人街道，她的堅毅的神態，“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只有我的男人才能救的了我。”

他終究沒去，臨去的前一天他逃走了。現在他有點竊喜自己的幸運，一念之間他活了下來。我付出的已經夠多的了，大半輩子，你還要怎樣？不會愛人的人，不配擁有愛。因為給她再多的愛都是在浪費。

他輸了，當年的賭約早就不生效了，輸了就輸了沒什么所謂。

一年，兩年，八年，十年。他習慣了沒有她的生活，也習慣無關痛癢的生命。

你哭了，你感到疼了吧？彭輝用手想擦拭掉她的淚，但還是沒有勇氣，恐怕是一碰就要重回現實

“我疼啊，我好疼。”白花花的日光晃的我眼睛睜不開。

碼頭兩岸的桃花兒開了，天上的夕陽，人間的桃花。天上人間，火紅一片。

那女孩兒坐在碼頭的長椅上，穿著一中的校服胸前耷拉兩根辮子，見到他站起來。

我都已經80多歲了，我是不是太能活了？可我還是要活下去啊。我結婚，我生子，可你還是你，我的蒼老模樣，你是否還能認出？

他已經生出了老年斑和滿臉的皺紋。

“認得出，你不老。”林雪婕看見的彭輝仍是后座的那個嬉皮笑臉的少年。他的頭發很長又沒剪，毛茸茸的蓋過眉頭，她心疼的摸索著他的臉，黝黑的皮膚。

彭輝看著女孩兒的雙眼，溫柔有光澤，她的眼底飄來了一朵紅色的云，很美。彭輝向前走，女孩背著手沿著岸邊倒著走。他前進一步，她后退一步。金色的光在她麥色的皮膚上泛起光，載歌載舞。

“阿輝死了。”

“病死的吧。”

“不，是我殺的。它太痛苦了它在求我，所以安樂死不是也不錯嗎？”

她知道彭輝一定不理解，雪婕笑著解釋，“它不比我們，它覺得痛苦就表現出來，不會虛偽，也不會隱藏。看它太可憐了，所以我就幫它了。”

“嗯。也不錯。”彭輝休閑的點點頭。

“媽呢？媽過的怎樣了？”她本是想問媽有沒有想她，或者媽有沒有提起她。不過思考過后沒有問，她太怕失望了。

“嗯。挺好的，家里都挺好。”

她笑了，像這滿目的桃花，“哥，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

“請你轉告媽，我不喜歡紫色，我喜歡粉色。還有我不喜歡丁香花，我喜歡桃花，別再誤會了。”

“一定轉告。”，看著粉色的天邊，兩個人相視一笑。

突然少女踮腳看向不遠處，眼前一亮。

“來車了！”她揚起辮子跑過去。

彭輝在柏油路的盡頭沖她大喊，“再見！”

雪婕停在公車門口，轉過臉笑著沖他揮揮手，“再見！”

發車了，雪婕突然想起再也不見他了，她倉促的回頭，隔著玻璃窗她含著笑，目送視線中越來越小的身影。

她看見了，彭輝。他的眼角藏了半顆的蚌珠，是她送的。

陽光總是無情，東升西落從不變卦，這般溫度這般刺眼同18歲時候的午后趴在課桌上的白光一模一樣，依舊平靜的躁動，像水的流向又像地球自轉一時一刻也不停歇也不變幻。

嘀嗒嘀嗒，下雨了，雨點擊打窗棱的聲音吵得彭輝心煩意亂，原來只是一個夢啊，那個叫林雪婕只是過去30年醒不來的夢魘，他像是被那個世外女子施了蠱毒。果然上帝給人類最好的禮物就是遺忘，如果閉上眼睛，我怕是早就不記得林雪婕的模樣，如果沉沉的睡去，我怕是根本就不知道有林雪婕這號人的存在，存在過我的生命里刻骨銘心。

除了陽光以外，不變的還有味道，他嗅到雨水的味道就覺得整個人要壞掉，天陰的時候心情自然就不好，更何況他就要遲到了他撐著傘拼命的趕公交，為了月末的獎金他的心臟砰砰直跳，還好跑的夠快他像往常一樣的朝顧氏的大門走進去，一切回到了平靜的生活，就像生命伊始伴隨著消失的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