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初聞驚喜兩心知

只見房間里跳進一個老頭。

正是耶律樺口中所指的“漢人名醫杜川穹”。

杜川穹年近花甲，須發蒼然，并未全白。只是這長眉長須的，把鼻子嘴巴都遮蓋了。只露出一雙眼睛，閃爍著與這把年紀不相符合的調皮的光芒。身著破衣爛衫，腰間還系著一只小葫蘆，倒有些滑稽。

當他聽到耶律樺介紹自己為“漢人名醫”，又贊揚自己“醫術極為高超”時，甚是高興，一張毛發掩蓋的臉上，顯出了孩童般的歡喜神色。

“哈哈......耶律王爺，如此抬舉我，我真是開心。哈哈......小老兒我云游四方，逍遙隨意，閑云野鶴一般。這才剛剛回到風來水榭呢，便趕上為未來的勇毅王妃看診，實屬緣份。緣份啊。哈哈......”

杜川穹看了眼怡衣的臉色，再見此頭暈嘔吐的癥狀，心中便明白了約七八分。

接著不急不緩地將一只手的手指，搭在怡衣的寸口脈處，閉著眼，切脈，感受脈相，另一只手則摸著花白的胡子。

“哈哈......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約十幾秒后，杜川穹笑呵呵地撫著花白的胡子，搖頭晃腦地說道。

耶律樺和慕怡衣聽得滿頭霧水，均困惑不解。

“本王的夫人所患何疾？請詳細告之。”耶律樺心急如焚。

他了解眼前這個“老頑童”，雖然醫術高超，但替人治病全憑喜好。故而，江湖人稱“杜怪醫”。

你就算問了，他語句深奧，一番云里霧里，未必會明說。

但你若不問，他更是一言不發，轉眼之間就飄然遠去。

不過，不管什么疑難雜癥，“杜怪醫”的幾服藥下去，保管是藥到病除。

可作為病人親屬，當然心急如焚，總想從醫生口中，得到些病情安危。哪怕是只言片語，只要能對了解病情有所幫助，才能心中有底，略略心安。

不過杜川穹就算行事風格怪異，但絕對不會不靠譜。他若油腔滑調，一番“似是而非”的診斷說辭，往往都是尋常小病，并無大礙。若是眉頭緊蹙，搖頭嘆息，便是回天乏術之意。

耶律樺見杜川穹神態輕松，還有心情“出口成詩”，想必怡衣應是尋常小疾，不甚嚴重。

想到這，他焦灼的心緒，稍稍平復了一些。

“我說耶律王爺，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你不知是何意？”

杜川穹擠眉弄眼。

“本王又非醫者，又怎知此話何意？杜川穹杜神醫，你就不要和本王賣關子了！”耶律樺真是滿頭黑線，又無可奈何。

“這兩句詩的意思就是，晴朗的天氣和暖暖的微風催生了麥子，麥子的氣息隨風而來。碧綠的樹蔭，清幽的綠草遠勝春天百花爛漫的時節。”

他嬉笑著裝了個鬼臉，抬眼看著耶律樺，猶如孩童與人鬧著玩似的，神色甚是滑稽，欣欣然笑曰：“什么和什么，催生了什么？”

耶律樺看著杜川穹，仍是一臉茫然。

“襄王有意，神女有心，自是催生愛情。陰陽結合，自是開花結果。嘖嘖嘖......秋實碩果累累，當然遠勝春華。耶律王爺，你可不是一般的笨啊。笨！笨！笨！”

杜川穹翻著白眼，一副“朽木不可雕”的鄙夷嫌棄表情，就只差拿手去戳耶律樺的腦袋了。

“你的意思是......是......”耶律樺隱隱猜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

“脈來流利，如盤走珠。”杜川穹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嚴肅，篤定地說道，“是喜脈。應是一月有余，未足兩月。”

啊？！

聞言，怡衣頓時......

說不清是幾分驚，幾分喜。

這些時日，月信一直未準時來至，心中隱隱猜到一些，但此時此刻從大夫口中如此篤定地說出來，而得知了此事，還是頗有些塵埃落定的感覺。

耶律樺似笑非笑，怔怔的，臉上有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但頃刻間，突然反應過來了。

“你說的......這......這是真的嗎？”

他心情無比雀躍著，興奮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耶律樺粗礪的大掌輕輕撫上怡衣尚且平坦的小腹，眸中神采奕奕，那湛藍的眼睛里，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是......是我們的孩子。”他凝視著她，動情地說道。

接著，他轉頭看向杜川穹。

“如此頭暈目眩，嘔吐不止，實在遭罪。先生是否有何良藥，可稍作緩解。本王在此感激萬分。”

“哈哈......”杜川穹朗聲一笑，“良藥雖多，但依小老兒之見，尚且不必特意而為之。女子初孕，嘔吐酸水實屬正常。我看王妃胃口尚佳，好好靜養休息，切勿情緒波動便可。”

杜川穹說完，神情淘氣地看了耶律樺一眼。

“倒有一事項，還請王爺注意。”

“先生，但說無妨。”耶律樺恭敬地請示。

杜川穹摸著花白的胡子，悠悠說道：“王爺血氣方剛，初孕期間切勿......你懂的。恐傷胎像不穩。”

怡衣一聽，頓時羞紅臉，只低下頭，不再迎看耶律樺熱切的眼神。

耶律樺薄唇微抿，笑而不語。

杜川穹憨態可掬地朝耶律樺略一揖，便腳步輕盈地告辭而出。

待怡衣再抬眼望去時，杜川穹已然不見了蹤影。

杜川穹倒是動作迅捷，頗有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感。剛才把脈笑談的場景，仿佛給人一絲風過無痕的恍惚錯覺。

耶律樺緊緊抓著怡衣的柔荑，愉悅地說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怡衣，我定會好好愛護你們。”

怡衣眸光閃亮。她忍不住輕撫著小腹。在那尚且平坦的肚子下，有一個小生命正在成長。

她情不自禁地幻想著他的模樣。

如果是個男孩，那么他會又高又壯，或許和耶律樺一樣，還會有一雙藍色的眼睛。若是個女孩，那應該會甜美可愛，長得亭亭玉立，長成個江南淑女......

“那王爺，期待是男孩還是女孩？”怡衣微笑著，眨巴著大眼睛，俏皮地問道。

“我們的孩子，無論男女，我都喜歡！”耶律樺一只手攬過怡衣的肩，讓她緊緊靠在懷里，另一只手輕輕放在她的小腹上。這里，孕育著新的生命，正在茁壯成長。

是他耶律樺和慕怡衣愛情的結晶。

“我愛你，怡衣。我愛你。”他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等待了整整一個冬天，生命在飛雪中升騰。耶律樺的心，像一粒種子，在風里雪里等待。

如今，他們的愛情之花已開，果實也在春天里發芽。

此時，窗外的春光正燦爛明媚。

整個勇毅王府，都沉浸在春天的喜悅中，春天的希望中。

只是四宜苑內，春光照不到的地方，仍是一片潮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