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妄之災
- 渾天游
- 高布
- 2130字
- 2019-07-02 01:51:06
瑯玕閣內,八仙桌旁,鶴飛席地而坐,口若懸河,徒弟賀明化身成獸,安靜地趴在地上,聽師父講述他那不幸的遭遇。
鶴飛乃南陽郡桃花村人氏,桃花村臨海,鶴氏家族世代為商,其父為族長,負責帶領族人出海經商。
鶴飛還在牙牙學語時,便跟隨父母和兄長出海遠行,曾去過東夷、高麗、呂宋、天竺、大食國、波斯、大月氏、大秦等諸國。
他最喜歡去的地方是波斯,只因他時常夢見這個充滿異國風情的番邦,除此之外,他還做過各種稀奇古怪的夢,遠古戰場、妖魔鬼怪斗戰、神仙打架……
最怪異的夢是夢見一個波斯少女,這個少女居然在他的夢境里慢慢長大,以致鶴飛堅信,她必定真實存在于這個世上。
鶴飛十六歲那年,鶴氏海船滿載絲綢、茶葉和瓷器揚帆起航,目的地是波斯,順道去大食國。
所有參與此次遠行的族人里,鶴飛與兄長鶴鳴依然是父親不可缺少的得力干將。
鶴鳴水性極佳,為人老成持重,頗有大將之風,鶴飛精通五大部洲諸國之語,可省去不少與異國商人打交道帶來的諸多不便。
和以往一樣,歷經半載,鶴氏海船順利抵達波斯,然而碼頭上的波斯人給這些遠道而來的東土人氏帶來一個壞消息:
波斯已被大食國攻陷,波斯國王戰死,王后帶著王族貴親四處逃命。
聽聞此言,鶴氏族人如當頭一棒,人人唉聲嘆氣,只因波斯王族一直是他們最大的主顧,而今波斯亡國,大食國也去不成了。
然而任誰也想不到,替波斯王族買辦的大管家找上門來了,可惜這位大管家不是為了滿船的貨物而來,他是為了波斯王族的安危而來。
波斯國王戰死后,王后帶著王族貴親流亡到一座海外孤島。從一個萬人敬仰的王后淪落到被大食國通緝的要犯,這個落差顯然不是波斯王后所能接受得了的。
她想要奪回屬于她的一切,她要去找可以打敗大食國的救兵,放眼天下,唯有大唐皇帝可以幫助到她。
問題是,大食國橫掃西部洲,勢力遍布諸國,若是走旱路去大唐,死路一條,若是走水路去大唐,九死一生,盡管如此,波斯王后依然選擇去冒這個險。
走水路去大唐需要海船,需要經驗豐富的船夫和船長,換作以前,只需波斯王后開口,要船有船,要人有人,但今日與以往不同,波斯王后已經淪為喪家之犬,她的地位甚至不如平民百姓。好在她逃命時從王宮里帶走不少金銀珠寶,她相信這些金銀珠寶可以讓波斯王族順利到達大唐。
然而重賞之下未必有勇夫,大管家聯系好幾個本地的海商,都沒人愿意接這個活,即便波斯王后開出了波斯公主以身相許的條件,也無人問津。
在這些海商看來,波斯國已亡,為了當一個名存實亡的駙馬爺去冒這個險,不值得。
而鶴氏海船的到來,讓大管家看到了希望。
鶴飛把大管家的來意翻譯給族人聽后,族人紛紛拒絕,畢竟大家不辭千里來波斯的目的是為了養家糊口,而不是冒險。
大管家卻不慌不忙,開始給眾人講述波斯公主鮮為人知的身份。
十八年前,波斯國王接任王位后派遣使者去大唐求親,大唐皇帝便將七公主許配給他,可惜七公主紅顏薄命,給波斯國王產下一女后便撒手人寰。
七公主的女兒便是波斯長公主,正值及笄之年,倘若鶴氏族人娶了她,返回到大唐后,身份就變成了皇親國戚!
這個誘惑可謂不小,鶴飛的父親力排眾議,下定決心幫助波斯王族遠渡大唐。
原本鶴飛的父親打算讓鶴鳴娶長公主,沒想到的是,當長公主登上鶴氏海船后,鶴飛一眼認出她就是他夢里時常出現的波斯少女!
父親看到長公主對小兒子也是一見如故,遂成全他二人,為了慎重對待這門親事,他決定返回大唐后再擇日為小兒子舉辦娶親儀式。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鶴氏海船返航大唐時,為了避開一路上被大食國軍隊盤查的風險,鶴飛父親選擇了一條充滿危險的海路。
但凡臨海居住的百姓都知道,大海深處有妖怪,打漁不能離岸遠。
而鶴飛父親舍近求遠的做法,無異于讓鶴氏海船游蕩在海妖的地盤上。
盡管鶴氏族人一路上小心翼翼,還是免不了被海妖惦記上,在海船即將駛離南海之際,一只八爪海妖躥上海船,并將試圖驅趕他的鶴鳴擄走。
經此一事,鶴飛父親悲痛欲絕,終日在船上借酒消愁,鶴氏海船返回到大唐后,深感自責的他向家族辭去船長之職。
落難的波斯王族在桃花村稍作修整之后,準備前往長安城面見圣上,長公主也跟隨前往,對此鶴飛父親極力反對。
王后給出的理由是,長公主乃當今圣上的外孫女,如今回到故土,理應回娘家請安。
同時王后承諾,一旦長公主和皇帝見過面,便派人護送她回桃花村與鶴飛成婚。
理由冠冕堂皇,承諾言之鑿鑿,鶴飛父親不得不答應。
然而長公主這一去便杳無音信,鶴飛終日郁郁寡歡。
眼見小兒子如此,父親備受煎熬,私下買了海船,雇傭不畏死的船夫,前往南海尋找下落不明的大兒子。
不曾想,早看出端倪的鶴飛事先藏于船內,船行百日始現身,其父眼見如此,心中喜憂參半。
茫茫南海之中,父子倆苦苦尋找鶴鳴的下落,從事發的海面到附近的海島,再到海岸邊,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說來也奇怪,海船所到之處皆風平浪靜,不說看不到海上有妖怪出沒,就連魚的影子都難見到。
哪怕鶴飛對著海面怒罵南海龍王的十八代祖宗,海面依舊平靜。
數月的找尋無果,父子倆垂頭喪氣的回到故土,殊不知迎接他們的是一場災難。
桃花村已變成廢墟,族人被屠殺殆盡,鶴飛和父親被聞訊趕來的官兵活捉歸案,罪名是私通外藩,意圖謀反作亂。
秋日問斬,南陽城的市口水泄不通,在凄慘的喊冤聲中,鶴飛的父親人頭落地。
輪到鶴飛被行刑之時,狂風大作,風沙迷人眼,等劊子手睜開眼,斧頭之下的鶴飛已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