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威治時間，1943年11月17日，凌晨4時整，英國大倫敦市黑斯頓機場，黑斯頓飛行隊。

年輕的上尉捧著一個藍色的文件袋，大步走過長長的走廊，敲響了盡頭那扇釘著“雪梨·科頓”的木牌的辦公室的木門。

“請進！”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房門里傳了進來。上尉擰動把手，邁步走了進去。

“你好，科頓中校。”上尉朝著那個坐在擺滿各種航空模型和照片的辦公桌后面的男人敬了一個禮，“聽說您有任務需要安排？”

那個長相相當清秀的男人抬起頭，朝著她微微一笑，揮手示意他坐下來。

“你說的沒錯。這一次我們確實接到了一個相當棘手的任務。”在上尉坐下來之后，科頓中校將一杯茶遞給他，“考慮到這一次任務的風險確實不低，我想要從你那里得到一些建議。”

上尉端起茶杯，眉間卻是流露出了疑惑：“說說看，有多棘手？”

科頓中校擺弄著自己的注水筆，語氣認真：“可能會隨時讓人送命的任務。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夸張成分在里面，這次的任務相當艱巨。”

上尉下意識地瞧了瞧掛在墻上的時鐘。凌晨四點二十分，在這個季節，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絕大多數的單位依然應該在睡眠之中。但是，黑斯頓飛行隊是個例外。

夜間是他們出動的最佳時間之一。這樣他們就能在剛剛破曉的時候抵達目的地。

“有多棘手？”上尉輕輕喝了一口茶水，略帶苦澀的茶水順著喉嚨流入腹中，讓他的精神振奮了些許。

科頓身體像后一仰，從自己的抽屜里取出了一個文件袋拆開，將一份文件推向了上尉。

“這是我剛剛從首相那里接到的，任務等級為最優先級。”科頓十指交叉，目光炯炯地盯著對面的上尉，“我們需要最好的人手，去完成這次前所未有的挑戰。自己看看吧。”

上尉瞇起眼睛，略帶狐疑的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打量著中校隱沒在燈光陰影下的臉，遲疑了一輛秒后，他打開了文件。

“獵迷行動？”看著封面上的那一行黑色的英文字母，上尉挑挑眉毛，“這個名字可真的太沒有品味了。”

“得了吧，你要原諒參謀本部的那些人已經沒有更多的腦細胞來琢磨自己的品味了。”中校晃動著自己的大腿，盯著天花板不咸不淡地回敬道。

上尉瀏覽著任務文件：“波蘭？西里西亞省？他們這是認真的嗎？”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這不是偽裝，而是因為作為一名老牌的飛行員，他明白自己駕駛的飛機的性能幾何。

“他們一定是在開玩笑。中隊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樣的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我們現在能夠做到的，也只是抵達柏林。下西里西亞省比起柏林可要遠多了。即便是續航能力最強的D型都只能望洋興嘆。”上尉放下了手的任務文件不無諷刺地評論道，“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無謂犧牲。”

科頓聳了聳肩膀，轉動著自己的茶杯：“更麻煩的是，我們對于那一邊的情況一無所知。他們的防空雷達部署在哪里，用的是什么型號，有多少防空部隊······這些我們都沒有任何消息。但是，非常遺憾，這次的任務我們并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力。”

“不說那些，單單是橫穿整個德國，我們就會遇到多少麻煩？更不用說，D型完全沒有任何自保能力。”上尉的語氣有些生硬。在他看來，上級的這種命令簡直不可理喻。

“這一點，你倒是不需要太過擔心。盟軍已經策劃了一次大型轟炸行動，替我們打好掩護。”中校的聲音依然儒雅平靜，但是上尉聽得出來，科頓對于自己的再三推脫，顯然有些不滿。

“任務優先。”中校的語氣中是濃濃的警告的意味，“為了保證任務成功，我們同樣會派遣飛行員伴飛，迷惑對方。我們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抵達目的地，拍下我們需要的照片，將照片帶回來。”

上尉滿臉的不可思議，呆滯地看著他：“這樣？我們的損失會有多大，完全就是難以估計！不可理喻！”

“咚——”科頓重重地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沉悶的聲音在辦公室里回蕩，杯子中的茶水不由濺了出來，滴在了他白皙的手上。只是，中校對于自己手上已經發紅甚至起泡的皮膚毫不在意，好像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一般。

“上尉，我想要你明白一點，我現在是對你下達任務指令的，而不是來征詢你的意見的——如果你有任何意見，可以向帝國軍事法庭提起公訴。但是在這之前，請務必記住，你的職責是遵守我的命令！明白了嗎，上尉？”

上尉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文件，指關節都有些發白。“可是，黑斯頓飛行中隊已經無力承擔起這樣巨大的消耗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知道。這些年，我們失去了太多的兄弟、朋友。但是，請不要辜負他們的付出，”中校的視線落在了一旁的壁櫥中懸掛的“噴火”模型：“牢牢記住他們為何而死。我知道你的心中的痛苦，但這不是你抗拒執行任務的理由，不是嗎？”

“我的任務是什么？”在一陣久久的沉默之后，上尉濞了濞自己的鼻腔，悶聲悶氣地問。

中校用嚴厲的目光審視著他：“我需要一名素質足夠優秀、擁有駕駛運動飛機進行長程飛行的飛行員。想來想去，也只有你符合條件——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敢于接受它？”

“當然。”上尉條件反射似的停止了自己的脊梁，“只希望，我們的這次行動的付出，能夠獲得相對應的回報。不要無謂的犧牲。”他最后在一次強調道。

“任何付出，都必然有其意義之所在。”中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已經看了所有的信息。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這會是一次漫長的旅程。相信你也能意識到這樣一點：我們的偵察機完全沒有能力飛這么遠的距離。”

“D型偵察機只能到柏林去看一眼，下西里西亞省卻是遠遠超出了這個距離——這還沒有考慮到躲避德國防空部隊雷達偵測的機動飛行里程。”上尉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個最大的弊端。

“所以你需要駕駛的這架飛機，一定需要改裝——就目前來看，我們只能拆除掉所有的裝甲，并且簡化機體的鉚接結構等等······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我提前告訴你，就是想讓你做好準備工作。”

“一個徹頭徹尾的燃料盒子？”

“不止。為了減重，我們會拆掉無線電——你不可能向外界尋求支援。”

上尉張了張嘴：“如果飛機被擊落了了呢？”

中校喝了一口茶，語氣輕松：“如果你沒有死，我們提前準備了一支勃朗寧手槍，可以讓你嚴格遵守保密的原則；另一方面，地勤人員會給你準備一枚手雷。假如你還有行動能力，請務必確保及時銷毀掉照片已經照相設備。”

“有接應嗎？”

“我只能盡力保證這一點。還有問題嗎？”

“大概就這些了。”上尉仔細地想了想，不確定地回答。

科頓中校點了點頭：“非常好，中尉。”

上尉站起身，朝著中校敬禮，大步向著門口走去。

“對了，上尉，”當上尉伸手拉開門的時候，中校不緊不慢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記得練習水上著陸……以防你很有可能沒機會回到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