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最后一天,也是過去的劉穩覺醒死亡倒計時的這一天。
劉穩穿著東風速遞的統一服裝,拿著一個包裹,大搖大擺的走進花園小區。
他看著提著一袋垃圾,往馬路邊的垃圾場走去的劉穩,還有緩慢轉彎進小區的銀色雪佛蘭轎車,笑了笑。
而后他頭也不回走進花園小區三樓,輕輕的推開301房的房門,把包裹和信箋放到床上,然后走出了房間,正好看到302的房門也同樣打開。
“不好意思,我看沒人就把快遞放到他房間里了!”
嘶啞的聲音從劉穩口中響起,而后他頭也不回的走向電梯。
王雅有些遲疑,有些疑惑,還有些熟悉,但也沒有多做停留,同樣走進電梯,她的臉上還帶著絲絲痛苦。
眼角的余光看到近在身邊的王雅。
劉穩的心情不知道為何痛的難受,近在咫尺的王雅,他不能相認,反而要裝作不認識。
心,莫名的抽痛!
有點難以呼吸。
看著眼前那不斷跳動的數字,他心里充滿了無盡的苦笑。
“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叮!”
電梯停下,他先一步走出電梯,卻看到另一個自己的背影消失在一樓樓梯的轉角處。
而后轉身看向一旁站著老人和房東,還有幾位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員,沒有說話,也沒有離去。
他走向一角,用手機撥通了房東的電話,把302房租了下來,而且還沒花錢,因為他的身份是劉穩,301也是他的房子。
而后他再次看了看王雅的背影,才大步的離去。
市人民醫院。
再一次的來到這個地方,劉穩心底開始不停的顫抖。
驀然回首!
他看到了一位老人,此刻正安靜的坐在門外花壇的石椅處,一雙滿含滄桑的眼睛,不停的打量著過往的人。
“老奶奶,你在等人么?”
“是啊!小伙子,送快遞呢?”
“嗯,我也等人!”
“等人啊!等人很累啊!我都等了五十年了!”
老太太沒有埋怨,也沒有感嘆,只是像平常拉家常一樣。
劉穩看著她,如同第一次見一樣,一頭梳的一絲不茍的銀發,臉上盡是歲月碾壓過得皺紋。
她的眼睛總是滿含著希望,帶著慈祥溫和的笑容,注視著過往的行人。
“那你等到了么?”
劉穩疑問,一個等了五十年的人,那該是怎樣一種感受?
“等到了,前幾天還見到他來著,只是他卻不認得我了!”
老奶奶的話語里充滿感傷,但聲音卻依舊沒有埋怨,有的只是希望。
“怎么會不認得?”
“怎么能認得啊!我認識他的時候,二十一歲!等到他的時候我都七十一了!認不得嘍!”
老太太笑著說道。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他!你都等了五十年了!”
“告訴他有什么用呢,五十年過去了,最好的年華都流逝在歲月中了,而且他心里還裝著另外一個人啊!”
“那你后悔么?”
劉穩有些替老人不值,等了五十年了,見面了卻不相識,這又是什么樣的痛苦。可是眼前的老人家,卻像是一個智者,滿含智慧的看著世間萬物的改變。
這又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態!
“后悔么?應該不后悔吧!當年追著他而來,只是踏入了不同的分叉路而已!”
“用你們年輕人的話,那就是自己選的路,爬也要爬到頭啊!”
老人很健談,她那滿是皺紋的臉,看不出什么表情,就是一直帶著笑容,一直看著人來人往。
跟老人聊天之后,劉穩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是那么的平淡,而自己卻又充滿了滿腔的不甘心。
這些東西,比起一位等待了五十年的老人,真的只能算是冰山一角吧!
劉穩看著那輛熟悉的雪佛蘭轎車停靠在門口。
又看著王雅,在他父親的攙扶下,一步步走進醫院。
他突然笑了,也釋然了。
“等我改變了過去,滿足了你的遺憾,我也無憾了!只是想見薛麗最后一面怕也是無期了!”
劉穩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話,呢喃著。
他看著身旁的老太太,依然是那么悠然自得,滿懷希望的眼神看向人群,不由得有些佩服。
這是一位坦然的老人。
她可能是不欠任何人的承諾吧!才能活的那么無所畏懼。
而且那個人欠她的太多!
欠了五十年!
這個人還真是該死呢?
“老奶奶,我等的人到了,我先走了,如果有時間我再來看你!”
劉穩對著老太太彎腰鞠躬,深深的行了一個大禮。
“去吧去吧!不用陪我這個老太婆,我還得等人呢!”
聽到老太太的話音,不知為何,劉穩心里猛然一酸,隱隱的竟然有些抽痛。
“該死的,到底是那個混蛋能讓一個老人家等了五十年!”
劉穩轉身大步離開,呢喃的話音隨風而逝。
他卻沒有回頭,若是回頭,他便會看到,那個每次都是面帶笑容的老人,每次都是溫和慈祥、眼帶希望的老人,在這一刻看著他的背影,面帶笑容的淚流滿面。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傷心?
那渾濁的淚水,如滾燙的珍珠一般,滴在石椅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轉眼便被干燥的石椅吞噬一空,只留下花一般的痕跡。
“是你啊!傻瓜!你還認不出我么?”
“不過也好,如今的你風華正茂,而我卻是已經人老珠黃,認不出也好!”
“也好啊!”
“這不是你的錯,只是我為愛倔強了一回而已!”
“只是一回便是一生啊!”
老人腦海中回想起當年,那為愛倔強的模樣。
“憑什么?憑什么要忘?”
“你憑什么讓我忘記他!”
“劉穩哥,你知道一個剛進公司的實習生是多么的彷徨,多么的無助么?”
“你知道那個時候,有一個冷臉怪,不斷的幫助她,不斷的指引她是多么的光芒萬丈么?”
“雖然他一直都冷著臉,可是我就喜歡他冷著臉給我幫助,給我工作上的指引!”
“我就喜歡看著他冷著臉工作,干脆利索,沉穩可靠!”
“你知道么?當他看著手機微笑的樣子很帥,很帥,很迷人!”
“雖然那笑容不是對著我,但我依然在一年時間里,默默的陪著他!看著他冷著臉沉默,看著他冷著臉發呆!也看著他驚鴻一瞥間的笑容。”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消融他臉上的冷漠,讓他只對我一個人笑!”
“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
“哎!猶在昨日啊!冷臉怪,你欠我五十年啊!等你出來,我非揪著你的耳朵打你屁股不可!”
老人說過,雙眼定定的看著夕陽,不一會,一輛黑色林肯停在她面前,車門打開,走下一位四十多的中年男子。
“干娘,天涼了,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