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們就吃完飯回來了。
小越和老林后背被汗水滲透,正軟坐在沙發上乘涼。
只有小林,剛回到家,就頂著一頭汗珠朝悶熱的房間跑去,關上了門。
過了好一會兒,才神秘兮兮地走出房間,抱出一團紙,放在桌上,對小越和老林說:“我們玩大冒險,這里有一堆對紙,我們三個人分為三個陣營,甲乙丙,這里有代表我們陣營的三支簽,分別寫著甲乙丙,甲方代表爸,乙方代表媽,丙方代表我,我搖簽,搖到誰的代號,他就從自己的陣營拿出一捆紙,將寫著自己代號的紙條留下,其他紙條還給各自代號人,注意,全程不能說話。
小越坐在他對面很認真地聽著,一旁的老林有些不耐煩,心說,這孩子這么大了,怎么還玩這些六歲孩童喜歡玩的小把戲,當小越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才連連點頭應聲。
小林心滿意足地微微一笑,把三支簽相互摩擦了好久,故作神秘地往簽哈了一口仙氣,又用力摩擦了好許久,最后邊摩擦邊用余角盯了一眼簽子,將它放在竹筒里搖晃起來。
“是甲方,請甲方在這堆紙里,抽一捆捆綁好的紙條,然后將相應對號的紙遞給相應對號的人,不能泄露內容噢。”小林邪魅一笑,似乎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老林從面前的紙堆,抽了一捆,然后解開紅線,將挪成柱體的,外表寫著乙,以及丙的紙條,分別遞給了小越和小林。
隨后打開紙一看,上面用整齊無比的字跡寫著:到丙房間床頭柜,找到一把鑰匙,開啟書桌下的第一個柜子,從眾多信封中,找出一個粉色的信封,交到乙手里,注意事項:1.不能偷看信封內容 2.尋找過程中,要將無關物品,物歸原處。
老林起身就朝小林房間走去。
小越的紙條則寫著:認真默讀完,甲方給你寫的真心話。
所以,當老林好不容易找到鑰匙,再從被小型文件袋層層包裹的眾多信封中,找出粉色信封,遞到小越手中時,她一點都不意外。
真正的驚訝,出現在她看到信件內容的第一眼,那時,小林已經把自己和老林支走了。
小越看到內容,神情恍惚,心亂如麻。
信中的字跡剛勁有力,揮灑自如,那是老林的筆跡,她是認得的。
只不過,在這種狀況下,他給自己寫二十遍“我錯了”算什么回事?
她摸了摸信紙的材質,是十多年前,自己在隔壁鎮禮物店見過的那種優質情書紙。
難道?小越思緒又飄回很多年前的一個傍晚。
那天是老林和小越戀愛100天紀念日。
老林想給小越一個驚喜,于是向同事借了輛摩托車,提前下班來到小越公司,遠遠停在小越公司附近。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看到小越出門,他張口想喊小越,卻發現她身后跟著一位高大帥氣的男性,他們正有說有笑。
下到臺階后,小越停住了,男人繼續前行,老林又一次想喊小越,一輛高檔的車子開到小越跟前,小越和車主人談笑幾聲后,便上了后座。
老林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頓時怒氣填胸,一股腦跟了上去,不料不幸發生車禍。
等到小越來到病房探望老林時,只見他氣鼓鼓的,沒給小越好臉色。
小越問他緣由,他不但不應,還指桑罵槐諷刺小越嫌貧愛富,一腳踏兩船。
小越委屈極了,那是他們戀愛100天紀念日,為了在這天能早點回到家,做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老林,她蹭同事車之前,在同事面前做了多久孫子啊。
可當她買好菜,系上圍裙時,那邊電話響了,接到電話的小越猶如晴天霹靂,連圍裙都來不及解便沖了出去,一條兩斤多重的鯽魚在廚房活蹦亂跳。
小越從醫院回來時,又系上了圍裙,做好的飯菜,一口都來不及吃,便往醫院送。
誰知,老林一個翻手就把飯菜打翻了,滾燙的魚湯,落在小越手里,把小越白皙的手臂燙得一塊紅,一塊紫,小越和老林大吵了一架,眼見著關系就要往分手的結局走,誤會才被解開。
小越莫名其妙想轉身就走,但為了給老林一個臺階下,臨走留下了一句話:“你不是說我拜金嗎,想讓我原諒你可以,到隔壁鎮子最貴的禮物店,買一張最貴的情書紙,給我寫上二十遍我錯了。”
事實證明,口是心非是女人的常態,尤其是戀愛中的女人。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小越又來到了病房,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瘦肉粥,放到了桌子上便匆匆離開了。
破窗效應放在戀愛中,也尤為適合,不止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小越都沒閑著,不是在醫院給老林送好湯好粥,就是在往醫院送好湯好粥的路上,攪得老林都無心出院了,雖然從始至終,小越都沒收到老林那張,寫著20句我錯了的情書。
“媽,媽,這次輪到你了。”小林拿著簽子在小越臉上來回橫掃。
小越這才回過神來,從一堆紙條里,抽了一捆,把甲和丙紙柱,分別遞給老林和小林,打開了乙紙條,紙條上寫著:“走進乙的房間,找到一個藍色信封,將信封里,丙寫給甲的真心話,交給甲,注意事項:1.不能偷看信封內容 2.尋找過程中,要將無關物品,物歸原處。
小越便起身朝房子走去,床底、書桌、床頭柜,小越把房子的角落都翻了一遍,紫色的信封、紅色的信封、橙色的信封,壓根看不到有藍色的信封,她有些失落,想放棄,但一想到兒子樂此不疲的模樣,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最后,她發現黑色的信封和其他信封不太一樣,黑色的信封明顯比其他信封厚,她拿起黑色的信封,觀摩了好久,看到在密封處有幾個小字:此信封可拆。
她又拿起其他信封看,其他信封寫著:此信不可拆。
便將黑色信封拆開了。
果然,藍色的信封被黑色的信封包裹著,她急忙拆開藍色的信封,里面是一張用普通信紙書寫成的信件,小越想打開看,發現信件用藍色的絲帶捆綁得妥當,打開,勢必會被小林發現,便打消了偷看的念頭。
外面的老林有些焦急,眼看著八分鐘過去了,小越還沒有出來,而自己手上的紙條寫著:認真默讀完乙方寫給你的真心話,他真想知道,小越有什么真心話想對自己說。
吱一聲,門開了,只見小越輕身走到老林身旁,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他。
他拿著紙條,此時,小林又將小越支走了。
老林一看到字跡,回憶如潮水般襲來。
他十分確定,這是小越的字跡,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他看到小越房間亮著燈,小越靜靜坐在書桌前,便躡手躡腳走了進去,嚇她一跳,他看到小越日記本上歪歪扭扭的字,嘲笑她寫得字像一條條毛毛蟲,還打趣說,如果有一天她消失在人群里,他可以靠她的字將她找回來。
那時候的生活,多簡單啊,老林嘴角微微上揚,思緒被眼前歪歪扭扭的字,拉回了現實:
林先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心的距離,已經離得很遠了,時已至今,追究誰對誰錯早,已然毫無意義,事實上,世上根本沒有對錯,只有適不適合,有時候,我們總會不自覺,自作主張把自己所認為的愛,全盤打包發送給對方,可對方接收到的,從頭到腳都只有傷害。
其實,我不愛吃荷包蛋,剛開始撒謊是因為,你只會做荷包蛋,后來撒謊是因為,你愛上了做荷包蛋,最后才發現,你愛做荷包蛋,其實是因為我喜歡,可事實是,我對荷包蛋的厭惡程度,不亞于你做荷包蛋,我們對愛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在愛面前,我們都是初學者,才會如此無助,如果說,注定要找到一個人,一起經歷八十一難,才能畢業,不知道我是否足夠幸運,同你一齊渡劫?
老林看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小越這時候怎么會給他寫這種東西呢?不合時宜不說,老林怎么也無法想象,這會出自一位三四十歲女人手中,可這是小越的字跡不錯,老林看著信,越發糊涂。
但不管怎么說,他對小越的真心,那是天地可鑒,以往他沒有能力讓小越過上好日子,那個女人依舊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如今他有信心讓她幸福,如果她愿意回來,那么他將無條件接納她。
這時,小林和小越從房間走出來。
“小越,我……”老林看著小越,將手中的紙條收了起來。
“你什么都不用說了,這個家只能有一個女主人。”小越連看都沒看老林。
“好,我答應你,你永遠是這個家唯一的女主人,不止這個家,我的心,你也永遠是唯一的女主人。”老林走到小越跟前。
小越撲進老林懷里,即使雙目緊閉,也未能阻擋淚水往下流。
站在一角的小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爸媽,還有我。”小林走上前去。
老林和小越把小林團團抱住,小越喜極而泣:“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老林點了點頭。
只有小林默不作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