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世界都忘記了一個人，卻只有你自己記得，那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

這世間恐怕就只有莫子然知道了。

“子然，今天要到李醫生那里復診，不要忘記了。”

“嗯。”

宋征將他送到醫院樓下，莫子然一個人獨自上了頂樓。

可能是天色已晚，一路上都空蕩蕩的，也沒見到幾個人影。

頂層有S市最好的心理咨詢室，李醫生更是這里最好的精神科醫生。

可是他此時卻皺著眉頭，有些為難的看著面前的病例。

“你是說，你到現在還是覺得，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莫子然緩緩點了點頭。

“我從來都這樣覺得，她是真實存在過的。我甚至記得我們之間相處的每一個細節，只是其他人都忘記了。”

李醫生心中有些疑惑，他治療精神分裂類疾病已經很多年了。病人會幻想出一些不存在的人或事，都是很正常的。

不過一般治療一段時間都會有所緩解，倒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他想了想有些鄭重地說：“莫先生，看來我們需要加大藥量了。”

莫子然拿著新開的藥從樓上下來，樓道依然安靜的可怕。

他下了樓面無表情的坐上車。

宋征見狀有些擔憂的問：“莫哥，沒事吧？”

莫子然搖搖頭。

“沒事，先回公寓吧。”

“好，不過我哥說你最近狀態很不好，新專輯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莫子然聞言也沒再回應。

黑色的邁巴赫一路開到了停車場，莫子然拒絕了宋征陪同，一個人回到公寓。

打開門，屋子里也是靜得可怕，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同人熱鬧過了。

他接好水，又拿出了藥。

那一堆白色的藥片，藍色的膠囊都攤在他手心，像一個個怪物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可他還是將它們全都吞了下去。

吃完藥，莫子然安靜的躺在沙發上，他的手機不斷響起信息的提示音。

他拿起來一看，大多都是他爸媽發來的。他們叫他回家休息一陣子。

看來也聽說自己生病的事了。

是了，他爸畢竟開了那么多醫院，總是有途徑知道的。

過了一會兒，宋柯也發了信息來提醒他注意休息。

莫子然有些煩躁的關了機，如今大家倒都把他當作病人了。

他先前一直覺得自己好好的，也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吃藥。

可是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出現了幻覺。以至于到現在，他自己都這樣認為了。

可能是這次的藥帶有一定安眠成分，莫子然躺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又開始做夢了。

他夢到自己在一間黑暗而封閉的房間，有一個人靠在自己肩上睡著了。那人的鼻息輕輕打在他的脖頸上，略微有些癢，卻又有些酥麻。

他也伸手抱住了那人的肩膀，他們靜靜的相互依偎著，誰都沒有說話。

可這一切都顯得如此靜謐而美好。

莫子然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只剩一絲光影從窗戶透進來，撒在他臉上，身上。

他看了看右手掌心，夢中的觸感仍舊真實得可怕，可現在卻只剩他一個人了。

又是一年的春天，莫子然的狀況似乎好多了。于是他開了一場演唱會，現場也來了很多粉絲。

他在臺上唱了自己寫的一首新歌，一首從未發表過的歌。它的名字叫“幻影中的女孩”。

他唱得如此深情，眼中幾乎就要淌下淚來。

臺下的粉絲卻只不停的尖叫，為能見到他們的偶像而興奮。

莫子然心里突然有點空，有些悵然若失，又有些無趣。

這里似乎人人都懂他，可卻又沒人真正明白。

他想起記憶中無比熟悉的小島，會場和面館。他曾無數次去過這些地方尋找，可是卻再沒有她的蹤跡。

這似乎真的是他幻想著中出現過的姑娘，可他內心那種隱秘的感情，卻不知要向何人訴說。所以就連精神科醫生都不知道。

那場演唱會之后，莫子然就在微簿上宣布了退出娛樂圈。無論粉絲怎么哭求，他卻還是堅持。

因為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宋柯有些奇怪的問他：“你想清楚了，是否真的舍得放棄自己的夢想？”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他現在要唱給誰聽呢。

他只是覺得這個地方壓抑得可怕，想要逃開而已。

夏天過后，莫子然就準備動身去法國了，或許這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更適合生活。

他臨走之前又去趟了醫院。李醫生仍是不知所以，只是給他加大了藥量，并建議他去國外看看。

莫子然回到家，卻立即把藥都扔到了馬桶。這一刻他已經想清楚了，哪怕是幻覺也好。他，不愿忘記她。

臨行前，莫哥哥還給莫子然打了個電話。

“子然，哥就不來送你了，爸媽現在都很生氣。”

莫子然聞言“嗯”了一聲，卻沒有多說什么。

他只是淡淡道：“哥，爸媽就拜托你了。”

對方也很快掛了電話，莫子然于是決定簡單收拾一些東西，剩下的事情，宋柯自然會來處理。

他從衣柜最里面找到一件有些舊的運動服，這并不是他平時的風格。

他正準備將這衣服折起來，卻突然從口袋里掉出了什么東西，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東西一直滾到了床底，莫子然蹲下身將它撿了起來。

這是一個打磨得很光滑的珊瑚石，上面還穿了一個小孔，用一根紅色的細繩串了起來。

他將那石頭放在手心，仔細打量了片刻。一滴淚珠便滴在了那上面。

如果那些他所想的皆是幻影，那至少還有些東西，是真實存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