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艷萍

在夜里，世界會說出秘密

給你指出最真實的面孔。當然，也有人會告訴你

“十二月是綠色的。”但別擔心

你要知道這里都是紳士，白桌布邊上

戴黑面具的女人，正用奇怪的嗓音

和貓頭鷹對話，仿佛巫師在請教智者

有人走向我，帶著荷包——

一個艷麗的定情之物。

他腰間還藏著許多。

“親愛的，別信那個男人。”

一個朋友，他擔心我。

怕我被激流沖走，然后蕩然無存。

“別什么都看，傻孩子。”他捂著我的眼睛

用布滿老繭的手，撫摸我的頭。

有人在酒桌上講故事

似乎是在講件小事，他刀子般的臉

始終掛著笑，像冬天雕刻在玻璃上的形狀

兩人從礦井下鉆出來時

星星也鉆出來了，那么熱鬧。

其實，在礦工臉上

幸福和煤灰一樣

轉瞬即逝。“對面的溝叫快活溝”

師哥狠狠吸了一口煙，看著

青澀的他：“都是些死了男人的寡婦。”師哥

遞過一支煙：“會抽煙你就長大了。”

他還沒學會，師哥就被一塊石頭帶走了

葬禮上，他趴在一個少年的肩頭耳語：

“會抽煙你就長大了。”那孩子12歲

剛失去父親，窗外，二月蘭

正在溝壑里瘋長，多像他

年輕的母親。

沃爾科特去世了

這讓我想起三年前，另一個

詩人去世，當有人把消息

告訴我，訃告已經像旗幟般蓋在他的棺材上了

我看不見悲傷，也不知道自己

為什么哭，在床頭，我坐得像個哀悼者。

在關于他的新聞里

轉發像流行病一樣數量可觀

這些人來自哪里？

有人憤憤地說：“你們都在模仿他”

他抱怨得那么虔誠，但在他身后

不可扼制的事一直在發生：在被過度砍伐的信仰中

詩歌正像其他神秘的事物般消失

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只能讀讀自己的

空腦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