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林晗玉是被李翠花用衣服裹了抱回來的，現在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雙腳踩著地。

腳踩在地上的觸感不錯，冰冰涼涼地，踏實，有種要在這個世界落地生根的感覺。

李翠花笑，眉眼都擠一塊了，“你真不記得自己是哪家哪戶怎么來這里的了？”

林晗玉搖頭。

“行，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咱也別去想了，安心在娘這里住著，反正有娘一口的就不會讓你餓著。”

李翠花心里其實還有個猜想。

村里這條河并非是單由山間溪泉匯流而成的，而是外面那條大河分出來的一條小支流，這小支流的首尾都與大河相連。那條大河從東到西穿越幾千里，常有各國的大商船航行，可是河底有暗礁，常有船觸礁沉河。而且那河寬水急，通常一出事就是整船連人帶貨地沒了。這女娃臉上雖然有難看的胎記，但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山里長大的娃，多半是河難的幸存者。

說到底也是沒親沒人的孤女了。

不管怎么樣，這是天神顯的靈，林晗玉這閨女以后就是她的了。

吃飽了肚子，林晗玉跟著李翠花走出了屋。

早上進來的時候餓得厲害，林晗玉都沒注意瞄四周環境，現在出門這么一瞧，就愣了。

院子是挺大的，還有五大間房。

可這……墻上透風，屋頂長草，風一吹，那門窗吱吱嘎嘎地直響。一看就是家里沒男人的。

李翠花讓林晗玉在院子的石凳上坐會兒，自己出了門。一會兒手里拎著半斤肥豬肉樂呵呵地進了來。

“娘剛才去大柱子家了，借了塊肉，一會兒再煮兩個紅雞蛋，咱們娘倆一起去河頭的河神廟里拜一拜，當是請河神為證正式做了母女了。”

*

林晗玉的新草鞋還沒打好，李翠花便還是背著她去河神廟，十歲大的林晗玉瘦巴巴地，比一捆柴還輕，對于李翠花來說就算背著跑上山都一點沒壓力。

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惹得村民側目。

“翠花，你背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不是哪家的，就是我家的，我新得的閨女，天神賜的。”李翠花逢問便回。

知道她那個夢的不少，但都不過當句閑話在聽，沒想到還真讓她揀著了個姑娘當閨女。

“喲，你這閨女怎么臉上還有青記呢，不是從天上摔下來給摔青的吧。”有人發現了林晗玉臉上的胎記，開始嘲諷。

“天神賜的閨女那肯定是要有個印跡區別于常人吧。”

“就是不知道到時天神會不會再給賜個新郎官了。”

眾人哄笑。

李翠花也笑，“誰說不會呢，咱閨女要是嫁，那也是嫁個頂頂好的。”

“再賜個右臉長青記的，剛好湊一對兒，是頂頂好的。”

還有人在后面大聲說大聲笑，李翠花不理了，樂顛樂顛地走。

李翠花的背厚實平穩，讓林晗玉覺得莫名的安心。她也喜歡李翠花這性格，大大咧咧地，人家這樣嘲諷，也不往心里去。

“玉兒啊，你別在意，這些叔啊嬸的就是說話難聽，心腸不壞。”李翠花怕林晗玉難過，安慰著她。

“嗯，我沒事的，再說青記也是實話，若是在意，那還不得天天難過啊。”

“哈哈，對！就是這個道理。咱娘倆對胃口。”李翠花笑得更大聲了。

*

河神廟其實就是河頭岸邊簡單地搭了個瓦屋，里面有張案，案上供奉著一尊披了塊紅布的泥塑的神像。聽說早些日子還有個老人守著，后來老人死了，這廟就成了無人的廟了。村民們一天到晚忙農活，真正來拜神的少之又少。墻上蜘蛛網密密麻麻，案上積了層厚厚的灰。

李翠花把林晗玉放在蒲團上坐著，自己則去門口拿了把門口的破帚過來。

“拜神先打掃，這是林家村拜神的規矩。你先坐一會兒，我把這墻上、神案和地面打掃干凈就可以了。”李翠花道。

“哦。”林晗玉乖巧地應了聲。

閑著無聊，她便四處望，突然目光落在地上的腳印皺起了眉頭。

地上有三個人的腳印，除了李翠花的還有兩個人的，可是按李翠花所說，拜神前要先掃干凈地面，那這兩個人肯定就不是來拜神的了。可是來神廟不是拜神那又是為何？

白衣少年和黑衣少年此時正躲在神像的后面，透過縫隙將前面的一切看得真切。

是她？那個臉上有青記的丑女。白衣少年一愣。

還真是巧，一天遇到兩次。剛剛還在水里遇到，不一會兒又在這小小的神廟再次相遇，只是這一次，也許就是最后一次在人間相遇了。

李翠花將屋梁的蜘蛛絲清理干凈又開始掃地，從前面往后面掃，這是掃財進屋的意思。

黑衣少年慢慢地抽出了腰里的長劍，默默祈禱著那打掃的婦人最好不要走到神像后面來，不然……為了不暴露少主的行蹤，那他只能捂著良心殺掉這兩人了。

李翠花越掃越后，眼看著就要到神像后面去了。

“娘。”林晗玉脆脆一聲叫住了李翠花，“我好像又餓了，要不咱們趕緊拜好回家吧，后面有神像擋著，不會有多少塵的。”

李翠花想了想也是，放了掃帚，將那掃成堆的灰土用手鏟了丟出大門口，去河邊洗干凈了手才回來。

林晗玉看到那道白色的反光消失了，心里松了口氣。如果沒有猜錯，這神像后面一定有強人，地上的腳印就是他們留下的，而他們手里還有兵器，那道白光就是兵器反射過來的。

白光消失說明兵器已經收起，也就是說只要她們不發現他們，他們也不會濫殺無辜。

李翠花擺放好了貢品，就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小婦人林李氏翠花感謝天神賜女，現請天神做證，小婦人愿視林晗玉為己出，盡心養育，絕不讓她受委屈。”

林晗玉也學著李翠花的樣子跪倒，“小女林晗玉感謝天神賜了個家，從此以后必定孝順娘親一輩子。”

李翠花又呵呵笑了，摸了摸林晗玉的頭，“你小小年紀知道什么叫一輩子啊，你都十二歲了，遲早要嫁人，在娘親跟前可沒幾年了呢。”

“那我就不嫁，陪娘親一輩子。”林晗玉撒嬌道。

“傻瓜，姑娘家都是要嫁人的，你放心，娘親一定給你尋個好相公的。”

林晗玉是真的覺得這個世界估計沒一個三觀相符的能嫁，而李翠花卻是以為她怕自己丑找不到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