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活魚證資質審查局面前的時候…
我以為像這種這么難考的東西應該除了我以外,就沒有其他咸魚會來自討苦吃了的才對,結果卻讓我頗感意外。
準備報考活魚證的咸魚從審查局門前一直排到了沙灘街對面,從這個狀況來看,我的隊列位置應該排在了三百名開外。
不過,隊列行進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基本保持在十秒一動。
就在我往前眺望著的時候,一道毛糙的觸感從背后傳來,我的后背好像有什么東西蹭了上來。
“嘿…嘿嘿,小兄弟,你是為了什么來考活魚證的啊。”
“哈?”
我調轉魚頭,發現一條長相怪異的咸魚正在和我搭話。
“就是那個啊,你為什么來考活魚證啊。”
貌似是見我沒有搞明白它的問題,它又立即將鰭指向了活魚審查局的正門。
“這個啊,嗯…因為不想被做成魚罐頭。”
由于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魚搭訕,所以有些不知所措的我毫無保留的就將真正的想法說了出來。
“嘿嘿,看來你也是被老媽逼過來考的啊。”
“啊,不…”
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否定。排我前面的另一條咸魚就馬上跑過來插話了。
“啊…你們這么慘的啊。我是聽朋友說考到這個證能有不少福利,所以我才來的。”
“我也是誒,我是聽別人說這個證很好才來考的。”
就像聚會的話題剛好聊到所有魚都感興趣的那一方面一樣,興起的話茬正在以肆無忌憚的速度傳播開來,越來越多的咸魚也開始加入到了我們的討論當中。
聽別人說活魚證很好才來考的、被家里魚逼來考的、跟朋友一起來的、閑著沒事過來看看的等等情況皆有,這它們有著各種奇怪的理由對比下,貌似…只有我是因為想要保住魚命才來考的。
(隊列都散了,這群家伙不是要報考的嗎?)
眼見縱列的隊伍已經不是剛才那副井然有序的模樣,我思考著,要不…
(不行,插隊不是一條有道德講文明的咸魚可以做的。可是…它們也沒有在排隊啊,這樣的話就不算吧。)
插隊的想法還沒有完全落實下來的時候,身體就率先動了起來,
我的身體趁著它們談論到忘乎所以的空隙間,一段又一段的往前擠過去。
經過我的身體的不懈努力,我的名次一下子提升了將近一百名。
在眼前這種回報已經遠遠超過風險的結果下,我深深的佩服著自己的身體。
(果然,我的身體一定是知道,沒有魚排隊的隊列就不是插隊,所以它才幫我作出了重要的決定,果然天才的身體也是天才啊。)
“欸…我前面…”
正當我準備得意起來的時候。在我后面的一條咸魚居然發出了奇怪的話,它是覺得我是在插它的隊嗎,現在的魚都已經這么的先入為主了嗎?
只要我曾經站在過這里,那這里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嗎?
重要的東西就要一直好好的守著,好好的看著才行啊,因為一時疏忽而丟掉了重要的東西后就想要遷怒于別的魚而不會自我好好的反省,這種道理難道現在還有魚不懂嗎?真是可悲!
不過…我知道現在和它們爭論這些道理是沒有用的,現在的魚都太恬不知恥了,就讓我用別的方式來告訴它們,這個位置是真正的“勇士”才能擁有的。
“看…有“鵜鶘”!”
我的咽喉傳出了令魚“振奮”的聲音,大片的咸魚在聽到我的話后,紛紛都配合著我趴了下來,我原本只想轉移我后一條咸魚的注意力就好了,可是現在見到這種情況發生,我也只能勉為其難的再往前走一段距離了,畢竟,排隊就要好好的排著才行啊,突然不見了魚誰知道你是不是自己放棄了呢?
(呵…這些咸魚太容易被外因影響了。)
果然…我除了是條天才以外,還有天生的領導才能啊,以前那群呆魚居然還想騎在我的頭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鳥呢?”
“鳥呢…”
“在哪…在哪啊…”
“啊…我前面的兄弟不見了…”
“啊…我這邊也是…排我前頭的兄弟不見了…”
以“鵜鶘”打幌子的煙霧彈過去后,更加驚訝的聲音又從那片咸魚堆的發生,看來這樣就沒有魚能發現我插隊的事了。
“哈哈…我果然是條天才。”
忍耐不住內心喜悅的我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低喃。
“啊…什么?”
(不好…被聽到了。)
“沒有沒有,我說排我前頭的魚大哥你怎么能這么帥。”
“是嗎?別的魚也是這樣說的。”
排我前頭的咸魚剛把頭轉過來就讓我有些后悔自己剛說的話,因為看起來好像是害羞的模樣已經完美地呈現在它其貌不揚的臉上,再配合著看起來應該是它的鰭比較短的原因放不到頭上,所以它才把魚鰭放在臉上蹭來蹭去,這個動作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當這些奇怪的畫面都結合在一起后,排我前面的那條咸魚實在是讓我有些愧對于它。
我是不是不應該騙它啊,不過它應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長相啊,可是它居然說出了那樣的話,難道說它從來沒有照過鏡子嗎?萬一以后它知道了我剛才的話是騙它的話,它的內心該遭受到何種的打擊啊,我這樣思考著我的行為究竟是不是對的。
(我是不是還是應該告訴它事實呢?不行不行…如果說了更打擊到它怎么辦?算了算了,就當成是善意的謊言吧,畢竟,像我這樣的天才心底都是無比善良純潔的。)
有時候事實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如果謊言能幫到一條魚建立自信的話,那么讓我承受這卑微的騙魚的錐心之痛也好的,所以我決定了不告訴它事實——
前面排著隊的魚還有七條。看這個情況,應該很快就輪到我了,只是我有一點疑問,為什么正在審查柜臺前的面試的魚怎么一走過去就轉身走掉了,有些魚還是一副滿臉委屈的樣子跑出來的。
直到…排在我前頭的一條魚在面試的時候我才知道了原因。
“你好…我是…”
我看著他走到審查柜臺前,正準備介紹自己的時候就被打斷了。
“太丑了,下一條。”
“啊!”
“下一條。”
毫不客氣的審查魚仍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寫著東西。
“你…你怎么能…”
“你你你…你什么你…快走啦,別擋著別的魚過來,我還得下班呢!”
“我這么帥,你怎么能這樣說我!”
“就你這鱉孫還帥,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不要說我看不起你,就你這樣還算帥的話,天上的鵜鶘都不吃魚了,改吃烏龜了!你不找個地方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欸…不對,你這種魚不會撒尿,那你拉泡屎照照自己的樣子吧,整的像個鐵憨憨一樣…”
“你這條魚怎么能這樣說話,剛我后排的兄弟還夸我帥呢…”
眼見情況不對,我立即轉過頭去,當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要再浪費我時間了,警衛,把這條丑爆的魚給我拖出去。”
兩只螃蟹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任由那條魚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我也只能看著他被那兩只螃蟹夾著扔了出去。
“下一條!”
“這是食人魚嗎…”
行事如此的風風火火讓我有些忍不住將內心的話語說了出來。
“什么!”
(糟糕,被聽到了。)
“沒有…沒什么,你好!”
察覺到大禍臨頭的我,試圖轉移著話題。不過從它睥睨著我的表情來看,它應該是正在思考著我剛才說的話是什么吧。
這讓我無比的擔憂,所幸的是…
“嗯……算了。你看起來還行,來,拿這份表填了吧。”
“哦。”
(活下來了!)
我看著眼前接過的表格,上面的內容就只是一份很普通的信息登記表而已,更讓我覺得好奇的是它的態度,它剛剛那么嚴厲的對那條魚,可對我居然這么溫和。
我思考著這個中的原因,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難不成…它是看上我的美貌了?
察覺到我還佇立在審查臺前的審查魚,幽幽的抬起頭說道。
“怎么呢?那里有位置,你可以到那里去填。”
它用鰭指了指我左后方的一張桌子。
“哦…哦。”
我輕聲允諾后便走向了那張桌子,在我偷偷回頭的時候它好像還在偷瞄著我,這讓我更加的惶恐了。
大概在疑慮不斷的兩分鐘過后,我很不情愿的再次走到了審查臺前將表單遞還給了它。
“我…寫好了。”
“好了,詳細的考核內容、資料以及訓練課程那些東西會過兩天送到你家里的,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準備好就行了。”
“啊!要兩天時間嗎?可以提前嗎!”
“怎么?你趕時間?”
審查魚停下了手中一直在晃動的筆,然后白了我一眼說道。
有了前一條魚的經歷,我感受到咽喉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卡住,難以下咽一樣。
如果現在就被趕出去的話,那基本就等于告別了活魚證了吧。可是如果不在最后的這幾天里拿到的話,那結果也是一樣的,所以我還是鼓足了勇氣答道。
“嗯…有…有一點。”
“嗯?”
審查魚完全停下了自己要做的工作,依靠在背椅上。看到它那完全就是一副準備要處理掉我的模樣,我有些害怕。
“如…如果…不行的話…”
咻噠…抽屜被強硬的拖動而產生了奇怪的聲音。
“等等…有話好好說…”
出于本能的反應,我的身體情不自禁的往后靠著,雙鰭也抵在了身前,這種防衛機制已經是我的身體能組織起來的最強的防御了。
從抽屜中抽出來的一份文件被審查魚重重的摔在了桌面上。
“嘛…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有把握的話,可以不培訓就直接進行筆試部分的,如果你能通過的話,我也不是不能讓你直接參加訓練或者直接考核的,如果你有膽子的話。”
戲虐的語氣伴隨著隨意的動作,那疊文件被移到了我的面前。
從它的行為來看,它是認定了我絕對考不過吧,既然如此,放棄才是最理想的道路,如果我可以的話。
我顫抖的拿起試卷的時候,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就像是一直卡在我咽喉出的東西終于咽下去一樣,我輕松了許多。
“好,請給我直接筆試的機會!”
“有膽子,我欣賞你,搞定它吧,不要讓我失望哦。”審查魚的鰭又再指向那個方向后說道:“去吧,祝你好運,下一條。”
·
“鵜鶘、鸕鶿、海鷗站在同一顆樹上,已知這顆樹有七根樹枝,鵜鶘站在第四根上,海鷗站在它頭頂相鄰的樹枝上,鸕鶿站在鵜鶘底下相鄰的樹枝上,請問,它們分別站在第幾根樹枝上?”
“小章魚的爸爸有三個孩子,大哥叫大章魚、二哥叫中章魚、請問小弟叫什么?”
“一份烤蝗蟲要7枚魚幣、一份拌蚯蚓要5枚魚幣、一份炸蟋蟀要6枚魚幣,請問點兩份烤蝗蟲、一份拌蚯蚓、三份炸蟋蟀需要多少魚幣?”
我一道又一道的看過題目,難以置信的想法完美的呈現在我的魚頭上。
“這些題目…是什么來的?這沒拿錯吧。”
在確認了好幾遍考卷抬頭寫著的名字的確是叫“活魚證筆試卷目一”之后,我干燥的眼窩漸漸的變得濕潤了起來,因為…
“太好了…太好了。我能活下來了,我不用被做成魚罐頭了。”
忍不住竊喜的我還是喊出了聲音。如果筆試的審查都是這么簡單的話,那么也就意味著,其他的考核應該也不會難到哪里去,我實在是想不通,這么簡答的題目居然沒有幾條魚能通過?還是說,僅僅只是因為我是一條天才的緣故嗎?
不管是哪個,看樣子我是能在這最后的七天時間里完成任務的呢——
雖然筆試題目是簡單,但由于是事關我的性命的情況,所以在做完試題后,我也沒少仔細的審閱幾遍,在確認了答案無誤,同時確認到試題絕對沒有其他可能的答案后,我心情愉悅的交了答卷。
“審查魚,我做完了。”
我自信的將試題交遞給剛剛又趕走了一條魚的審查魚。
“這么快,你確認過答案沒問題了嗎?題目可不簡單的哦。”
接過我的試題的審查魚,在快速的閱覽了一遍答案后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然后就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啊!你…全對了,哇,你是我們這里這么久以來,第一條考這份試卷滿分的魚啊,太厲害了…”
很難想象才露出兇神惡煞的審查魚居然突然變得那么和善、而且說話的速度已經完全變成了令人煩躁的喋喋不休的樣子。
“那個…可以打斷一下嗎?既然都對了,那么我可以直接參與其他考核了嗎?”
“可以…完全沒有問題。既然如此,那么我現場和你講解吧,資料什么的我想你大概也不需要了。首先…”
就像是被興奮和喜悅徹底沖昏了頭一樣,原本嚴肅的審查魚開始滿臉歡欣的說著。
“誒喲,魚老哥,到我了嗎?”
在排隊的一條咸魚突然走上來詢問時,被打斷說話的審查魚立即就面露兇相的說道。
“螃蟹警衛!把這條魚趕出去,怎么什么亂七八糟的魚都來考的,先掂掂自己幾斤幾兩好嗎…”
在又一頓巴拉巴拉的說教過后,審查魚官以嫻熟的姿態變換回了和善的表情。
“我們說回正題吧。活魚證審查制度一共有四項,首先是外形審查,在最后的報考面試中就會開始,通過這一項的咸魚才能拿到信息登記表,登記完成后,在兩到七天不等的時間里會收到一份資料,里面包含有筆試學習資料、培訓資料、資質審查考核時間安排等等信息,收到后會統一安排在一個考核班上學習,經學習完畢后的咸魚會先進行第二項審查,筆試初考、通過后根據時間安排和訓練的進展,再開始第三場考核,資質審查,如果你能順利通過第三項審查的話,那么恭喜你了,你將會進入到很少有魚能進入到的第四項審查,最終筆試審查,如果第四項也通過了,那么你就會成為第四條拿到活魚證的咸魚了。”
已經充分理解的我,馬上又被急不可耐的心情催促著必須立即獲知后續安排,所以我開口問道。
“這樣啊,那我什么時候可以到考核班上學習?”
“嗯…我看看…”
審查魚又從抽屜中取出了一疊文件。
“哈吐…”
看起來就像是因為魚鰭太過干燥了,沒辦法將那疊文件翻頁一樣,審查魚官猛地吐了一口沫子在自己的鰭上。
隨著翻頁的魚鰭停下的動作,審查魚也同時開口道。
“嗯…最近的考核班都已經開課了。這樣的話,你就只能等我手頭上的這批咸魚審查完后才能湊過一個班的魚數了。”
“那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嗯…信息統計、整合魚數…全部弄完應該都五天以后了吧。”
“哈!不行…能不能提前,提前四天,不…三天也夠了,或者有沒有其他辦法先讓我考了,我一定得在這個星期之內拿到活魚證啊。”
“你有這么著急嗎?你是不是家里魚逼你在這個星期之內考到啊,不然就只能回家繼承百萬家業什么的!”
“不要開玩笑了!我很缺時間…拜托,請幫幫我,我必須、一定、只能在這個星期之內拿到啊,不然我會被做成魚罐頭的,求求你了…”
“魚罐頭?咸魚還能被做成魚罐頭?”審查魚官突然打了個激靈后又說:“想想就惡心。嘛…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真的嗎?有辦法?”
仿佛在最黑暗的深淵當中見到了一絲光明一樣,我焦急的等待著審查魚官的答案。
“嗯…如果你真的這么趕時間的話,我可以把你安排在上一期的考核班里,資質審查培訓的咸魚應該還有幾天的課程就結束了吧,到時候就會直接進行資質考核,如果你有把握能趕上其他咸魚的訓練課程的話還是有機會的,雖然訓不訓練基本都是一個樣子,不過我還是可以把你安排在第1169期活魚審查班里的…”
“那太好了,請馬上安排我進去!”
“不過…”
“嗯?”
突然停頓的疑問讓我覺得,這該不會是要“手續費”吧。我可沒錢,半個魚幣都沒有。
“按正常流程來說,活魚證審查制度一般只允許同一條魚報考兩次,如果兩次都不通過就終身不再接受報名了,不過像這種插期審查考核的特殊情況,如果第一次沒過,就終身不會再受理了…”
“沒問題!請安排我進去。”
沒等審查魚官的話說完,我就搶先打斷了它,因為…這次審查不過,我可能也沒有第二次來這里的機會了。
“好,我欣賞你這條咸魚,有膽量。”
審查魚語畢后便按住了放在它旁邊的“電話海螺”。
“龍蝦監察官,這里有一條要登記審查的咸魚,編期為1169的插班魚,請安排一下。”
在審查魚松開魚鰭的同時,大廳中間的圓板處發出了突…突…突突突連續的聲音。
響起的奇怪聲音頻率由快轉慢,緊接著就是一道轟鳴的聲音驟然響起——哐當……
突然從大廳的圓板上冒出來的一個柱形物體,打開門的同時有一個看不太清楚的生物正在走出來。
有著櫻桃粉色的一只龍蝦慢悠悠的踏了出來。
“你就是那條插班魚嗎?”
“嗯…嗯。”
面對比我高了一大截的龍蝦的提問,我緊張的作出了吞咽的動作。
“來,跟我走。”
被引領著走到后臺的我就像是一條害羞的小丑魚一樣,只能露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
“來,先蓋個鰭印。”
一張差不多和一張長桌那么大的紙條不知道被它從那里拿出來的,我跟隨著龍蝦監察官的指示,用長桌上放著的藍色墨泥蓋上了我的鰭印。
印著我的鰭印的文件剛被撤走,我以為還會有什么其他正常的文件交接或者流程的,結果卻是…
“來,再蓋個頭印就可以了。”
“頭…頭印…什么?”
我還沒有搞清楚監察官的意思的時候,它就用很粗暴的方式將我的魚頭按在了紅色的墨泥上,然后又被它用很粗魯的方式按在了桌子上。
“好了,明天早上來這里報到吧,我會帶你去審查班的。”
我的頭和身體上那猩紅色的墨泥,魚鰭上的藍色墨泥還在緩緩滴落著墨泥的時候,龍蝦監察官便將那兩份印有我羞恥的模樣的印紙拿走了。
只留我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它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