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他輕輕一帶，笑容卻再也藏不住。——明戀】

凌晨兩點的博仁醫院，雪白的走廊里靜悄悄的，顧西西因為酒吧生意這個時間必須趕回去，只剩沈顏一個人在這等余橙子的檢查報告。

她一整天忙到昏頭，打開手機才看到沈末的來電顯示，知道她是晚睡慣的，她迅速回撥回去。電話很快接通，還沒等她開口，沈末就急呼呼地說：“姐，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呀？給你打那么多電話都不接。”

“我這邊臨時出了點事，你幫我跟阿姨說一聲，就說工作太忙節后再回去。”沈顏拿著手機略一思量，認真地開口：“末末，趁這段時間我打算好好調查一下我的身世，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沈末在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點點頭：“姐，我知道的，你之前是為了媽媽和我，現在媽媽的病已經好轉，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論你是誰，你永遠都是我的家人。”

沈顏鼻腔漸漸涌起酸意，她透過門窗看到里面遍體鱗傷的余橙子，忽然想到當年那個遍體鱗傷在海邊掙扎存活的自己，如果沒有沈末和方季的悉心照料，她會死在那晚，無人問津。

沈顏眼眶泛紅，強忍著心里翻涌而至的情緒與電話里的沈末說了聲晚安。

電話掛斷，值班醫生把一份新的檢查報告拿給她看：“片子拍過了，多處傷口縫合，多處骨折，另外病人貧血嚴重，需要補充營養，其他沒有什么問題。我這邊建議留院觀察，最好能住院半月。”

沈顏聽完醫生這番話，緊蹙的眉也稍稍舒展，見余橙子已經被護士從治療室推出來，麻藥還沒過，她閉著眼睛神情痛苦，不知道在她的夢里夢見什么不好的事。

余橙子被轉入普通病房，沈顏拿著醫生開的用藥單子去一樓付款取藥，以及辦理后面的住院手續。

當沈顏拿著一沓診單站在隊伍中排隊時，心里不禁感慨：我那點在劇組微薄的薪資全部打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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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忱一向惜命，就只是崴了個腳，就覺得自己渾身哪里都不舒服，最后關節外科乃至神經外科全部檢查一遍。

“這下你放心了？”電梯門一開，咨詢臺的護士小姐一眼就瞧見齊南攙著一人正往外出，她特別熱情地跑過來打招呼：“齊醫生，你從國外回來了？”

齊南在博仁醫院的名氣比當年在A大醫學院的名氣更甚，甚至連醫院的各處科室都有他的粉絲，私底下愛慕者還組建了齊南的粉絲群，名字叫“齊醫生的后宮佳麗有三千？”

粉絲群男女不限，職位也不限，主力軍當然是以實習生和年輕護士為主，每天定時發送齊南在醫院的各種工作生活照。

這位偶像唯一缺點——對女同事太過冷淡。

護士小姐發光的眼神不小心掃到了方亦忱身上，方亦忱一向自戀，怕小姑娘誤會什么，直接甩開齊南的手，自己咬著牙往外走。

“你自己可以嗎？”齊南把拎著的藥袋拿給他。

某人強顏歡笑狀：”當然。你去忙吧，我自己回酒店，你放心。”

然后重色輕友的他把目光轉向護士這邊求助，聲音夾的厲害，“護士姐姐，不介意送我到門口吧。”

護士小姐對于方亦忱這掛的實屬提不起興趣，她只喜歡齊醫生這種謙謙君子類，舉手投足都散發著男性荷爾蒙氣息的人，所以她很快也切換了另一種面容，指著門口的保安面無表情地喊道：“王叔，送這個殘疾的病人去門口打車。”

齊南眼睜睜地看著方亦忱被強壯的保安大叔架走，他站在原處，笑意不由攀上眉眼。

也只有方亦忱配做阿顏的青梅竹馬，畢竟這兩人的腦回路都很清奇。

同熱情的咨詢臺同事寒暄幾句，他就按了電梯按鈕，準備回辦公室休息片刻。

電梯快降到一樓，他恰好往門診收費處這邊看，只見長長的隊伍中有個正抱著診單打瞌睡的身影。

他太慶幸，醫院緊密的工作安排讓他無法時刻待在她身邊，可命運有時仿佛像一只無形的手，將她帶到他的面前。

如果是命運的安排，他卻之不恭。

沈顏捏著診單渾身酸痛地半瞇著眼睛站著，手機叮咚一聲，誰大晚上會發消息，她自從更換手機號之后很少收到客人的騷擾短信了。

是微信的提示信息。

她點開微信界面，陸遇森發了一條信息：[聽亦忱說了事情經過，有沒有受傷？]

沈顏翻了通話記錄發現在沈末之前陸遇森的電話打過來兩通，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心里很溫暖，她回復他：[沒受傷，謝謝老板關心。]

陸遇森：[春節的機票我來訂？]

沈顏想了一瞬，打字回道：[打算今年春節留在京北過，和西西一起應該很有趣。]

陸遇森這次回復倒沒有那么快，過了好半天才回：[好。]

同陸遇森的短暫聊天結束，她繼續站著瞇一會兒，很快隊伍就排到她，她將診單交到窗口工作人員那里，正要付款，眼前卻伸出一只手，手指夾著銀灰色的銀行卡，嗓音淡淡，“趙醫生，刷我的卡。病人是我朋友。”

沈顏眼神飄忽地看著他：“您是余橙子朋友？”

住院費和診療費很快交齊，沈顏拿著收費單據跟在白大褂身后，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醫生，我想問·····”

他停在人少的地方，轉回身，那雙清亮的眼眸牢牢地鎖住她。

她視力一向很好，即使再犯困也能看清他白大褂上醫生牌的名字，清晰的兩個大字——齊南。

某人立刻可可愛愛的后退三步。

齊南單手插著口袋，另只手緩緩摘下口罩，大廳上方的燈光明亮如白晝，他的笑容比燈光更晃眼，開口的聲音依然溫柔：“好巧。余橙子確實是我朋友。”

沈顏警惕地上前一步，“那，我替橙子謝謝你。”

她將單據胡亂塞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因為剛從山上下來身上和臉上還是那副臟兮兮的模樣，但她一向習慣別人看她的目光，所以明目張膽地在大廳排隊繳費。

正垂著眼睛思量今晚要不要陪護，臟臟的臉頰卻被人戳了一下。

沈顏困的腦袋發暈，后知后覺才抬眼，抿著唇不解地看著他。

就像昨晚那個預謀已久的吻。

她也是用這種可愛的表情看他的。

“你干嘛？”軟乎乎的嗓音從鼻腔發出。

雖然這句話反應了很久才吼出，可桃花形狀的漂亮瞳眸卻仿佛會說話，裝滿了她此刻直白的細碎的小情緒，期期艾艾地盯著他，卻又不自知。

齊南垂眸難以察覺地深呼吸，無論什么時候，即使是她發怒時的微表情，那種怦然心動都會席卷而來。

“臟的像只小花貓，沒人告訴你嗎？”他又是那種縱容的口吻說話。

沈顏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傷口和泥巴混在一起，有點疼。

她隨意用袖子蹭了蹭臉，想起方亦忱受傷的事，她問：“方亦忱沒事吧？”

“沒事。他已經檢查完回酒店了。”齊南認真看了一下她臉上的傷，以醫生口吻的語氣建議，“不介意的話，我帶沈小姐處理一下傷口。”還未等她再開口，他便伸手拉著她往醫院專門的vip通道走。

咨詢臺的護士小姐應該是粉絲群的站姐，拿著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在群里發消息：[姐妹們！重磅消息！！！齊醫生竟然拉著一個類似乞丐的女孩進了電梯。]

粉絲群即使在凌晨時分也熱鬧起來，紛紛吃瓜。

齊齊的粉頭說話：[站姐，那個臟兮兮的會不會是偶像親戚？]

咨詢臺站姐id回：[當然不是。你們看齊醫生的笑容，簡直就是看準女友的表情。]

豬豬的鍋：[是的。和我實習時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我的齊醫生嗚嗚嗚！！！]

豬豬的鍋發了一個傷心碎掉哭泣的小豬表情包。

群里接著又是一堆消息轟炸。

電梯到四樓停下，心內科和胸外科都在這一層。電梯門霎時打開，幾個值班護士正在門外說笑等電梯。

一見里面是風度翩翩的齊醫生，離電梯門最近的小護士直接飛快地推著另一個護士的胳膊，像是見到偶像的激動，幾個小護士都抬起頭來，齊齊地向他打招呼，齊南略一頷首禮貌接受，待他拉著沈顏走遠，這群人還在行注目禮。

他手上的力道不容掙脫，沈顏卻鬼使神差地任由他拉著自己往前走。

她很奇怪，自己對面前這個人沒有一點戒備，就像知道他永遠不會傷害自己一樣。

偶爾撞見幾個同事，他只微點頭回應，看起來冷淡極了。

沈顏困得迷糊，在這種迷蒙的狀態中有點破罐破摔：“沒想到你是醫生。現在你要帶我去哪里？剛看到你同事們的表情，我好像有點丟人？”

齊南握著的手腕在她說話的間隙間自然切換為牽住她的手，牽著她某人的腳步都慢了一拍，不一會兩人停在心內科室門外，他指紋觸在墻上的屏顯上，門自動打開。

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她被他輕輕一帶，兩人前后進了房間，門自動關上，房間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門外的腳步聲臨近。

他順勢將她拉進懷里。

隨之覆上的大手阻斷了驚呼，門在身后落鎖。

她靠在灰白色的門板上，腦海一片空白。

門外傳來談話聲。

“奇怪，剛剛明明看見齊醫生了。這會關著燈，是不是我眼花了。”

“我看你是想齊醫生想瘋了吧，他和你表妹的事我看沒戲。醫院多少漂亮的實習生醫生護士的他都不感興趣，再者說，要是讓那群小護士知道你給齊醫生安排相親，估計你在這心內科絕對混不下去。”

“得得得，我還是不摻和了，趕緊去手術室，一會主任等著急了。”

沈顏和齊南在門內聽的一清二楚，待人走遠，沈顏才將頭扭過來，視線在光線不足的室內聚焦，沈顏仰著頭，看清他不加掩飾的熾熱的眼神，那種眼神實在太令人動容，她好像能透過這種無聲息的表達感受到屬于他的獨有的那種壓抑不明的情緒。

為什么這種眼神，她會很難過？

“我是不是挺受歡迎的？”他忽然低笑出聲，長指順著她耳后往下滑到頸側，似乎要做什么，她暈乎乎的困意瞬間煙消云散，手直直地撐在他胸前，她的呼吸凌亂，整張臉因為力量抗衡而泛著櫻桃紅的光澤。

然而他只是指尖掠過她的頸窩將她身側墻上的燈控按鈕打開。

沈顏呼吸微窒，像只慌張無措的小鹿往門板上縮了縮。

“我們這樣像不像偷情？”他又低笑出聲，縱容的目光不加掩飾地看著她。

沈顏覺得自己腦袋壞掉，才會跟著他一路走來。

她轉身即可要走。

門外又有腳步聲響起，房間里再度陷入黑暗。

腳步聲在門外停留了一會，漸漸消逝。

沈顏不解，在明暗交織的光影中看著他的臉，囁嚅道：“你到底是不是這里的醫生？”

“當然。”他單手扶在墻上，另只手虛握住她的腰，他近距離地看著她，像在做一場癡心妄想的夢。

他無比感激門外那些經常來“探望關心”他的人。

以前只覺頭疼，現在竟以此為幸。

話音未落，某位折返而回的小姑娘又將手電筒的光照了進來，他將她輕輕一帶，兩人往門后挪步。

這樣糾纏不清又陌生無理的拉扯，讓沈顏的臉和耳朵莫名熱得發燙。

她陷入那種怔然中，沒有再開口。

他虛扶的手指緩緩收攏，音量清淺，格外紳士體貼地縮短兩人身高差距。

“藏好。”

笑容卻再也藏不住。

此為明戀。

怦然心動，亦有跡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