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公主府不差你一口飯吃，但是聽聞你出身不差，想來也是有才之士，到了公主府只怕會埋沒了你的才能，你可想好了！”

“子淵只讀了幾本兵書，學了一點拳腳功夫，有沒有才能還需長公主稱量后才知道！談埋沒也還早了些。”

“為什么是本宮？”

“一個多月前，公主下轎時，子淵就在邊上。聽到了您和府上家令大人的對話，覺得長公主是個值得子淵追隨的人！”

“呵呵，你這選擇未免也太輕率了！也罷，讓侍棋帶你下去用膳吧，就暫享侍衛長的待遇吧。”上官云默有些好笑，不過卻想幫他一把，以后有機會也可以給他引薦。

“多謝長公主殿下，屬下告退！”鐘離子淵抱拳后退三步，然后才轉身跟著侍棋離開。

這一耽擱，剛用完早膳，彗普大師帶著凌宗主就到了。凌宗主行禮稱:“草民凌浩見過碩敏長公主殿下！”

上官云默趕緊起身，伸手虛扶了一下，“先生快快免禮！”

彗普和尚介紹道，“這就是老衲對公主提起過的凌霜宗宗主。”

上官云默行了半禮，道:“先生果然氣度不凡，請坐！大師也請！”

入鄉隨俗，這屋子里多是團撲矮幾，矮幾上的早膳已經被撤了下去，幾人圍著矮幾坐下，上官云默親自為幾人添滿茶。

彗普大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聽聞公主方才得了一把‘寶劍’？”

“哦，大師的評價竟如此高么？”

“此人是三年前便來到這皇覺寺的，聽聞是進京參加科舉考試，不想一路上遇到許多山匪盜賊，等他一路闖到京城，銀子也用完了，考試時間也錯過了！只能寄住在寺廟，靠典當度日。以等待三年后的再一次科考，可是今年……”

可是今年皇帝已經不臨朝了，科舉考試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也沒有人去管了，人才也被世家瓜分了吧！上官云默心里默默的接上。

眾人沉默，彗普自己接下去，“此人為人勤勉，心智堅定，雖貧困卻不潦倒，三年來，晨起練劍一個半時辰，嚴冬酷暑，從未間斷，老衲有時也指點他一二。打磨打磨，便將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寶劍！”

“這位鐘離公子嘛，我也有所耳聞，是鐘離家嫡出一脈的子弟。雖然鐘離氏早已沒落，但是供養著嫡出一脈的錢財還是有的。這位子淵公子學成后離家，發誓不闖蕩一番事業不歸去，也是很有志氣的一位少年郎！”

“兩位大師都如此推崇，看來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做我公主府的一名小侍衛，著實屈才了！”

“阿彌陀佛，老衲相信他跟著施主，才不會埋沒了他的才能，長公主府自有他的用武之地！”

“大師真是抬舉小女了！”上官云默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聽聞凌先生劍法卓越，不知小女可有幸做先生的弟子？”

凌宗主放下茶杯，語氣謙恭，“劍法卓越不敢當，只是練了半生的劍，熟能生巧而已，公主若是不嫌棄，在下定當傾囊相授！”

“拜見師父！”上官云默站起來恭謹的揖禮一拜。

凌宗主是跟著她同時站起來的，此是側身只受了半禮。

雖說天地君父師都要行跪拜大禮，但到底君臣有別，縱然是正一品的太傅也不敢要皇室子女行大禮，上官云默此舉也是表足誠意。

旁邊的侍棋遞上一杯茶，上官云默接過遞給凌宗主：“請師父喝茶！”

凌宗主接過來喝了一口，遞還給侍棋。從懷里拿出一枚紅色瓔珞穿著的白玉佩，中間鏤空刻著復雜精致的霜花，“這是凌霜宗嫡傳弟子的信物，公主請收好！”

此物是身份的象征，不論是在凌霜宗還是江湖上，都有一定的威信。然而這些作用，在這位長公主眼里，只怕都是可有可無，因此凌宗主也就沒有細說。

“多謝師父！”上官云默接過來，收進袖袋里。

這拜師禮就算成了，她開始正式學習回風流霜劍劍法，又在寺中逗留了四天。這四天以來，她雖然按照凌宗主所教的基本劍法練劍，其實本質就是和劍進行一個磨合的過程而已。

一天下來，虎口、拇指和食指的內側及其它手指的指腹，都磨出了血泡，她依然咬牙堅持。事實證明，練劍并不是聰明過人就能事半功倍，縱然凌宗主的一招一式，她在腦海里都能完整的演練一遍，自己揮出去的每一劍卻總不到位。

晚上侍棋拿著針和金瘡藥，要挑破給她上藥包扎，她沒有答應。上一世也學過古琴，血泡也沒少起，你越是小心翼翼的照顧它，它就越疼。索性不要理它，忍著繼續練，不過三四天就結一層硬痂，這樣就不會再疼了。

侍棋勸不動她，只能捧著她的手，眼睛含淚的哽咽道：“公主您這又是何苦？以您的身份，搶著保護您的人多的是。不說陛下給的暗衛，就是您公主府的親衛，甚至皇城里的禁軍，您都能調用個兩三千人。您做什么要親自受這份苦？回京娘娘要是看到您這雙手，那該有多心疼，只怕扒了奴婢們的皮都是有的……”

原來這院子周圍，那些輕如飄絮的氣息是暗衛，有二十來個呢，看來人數還不少，就是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是皇帝還是我。上官云默心里默默的想著，看著侍棋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直接抽掉手，“好了，你們是我的人，我是不會讓母后罰你們的。你也知道暗衛的事？”

“是啊，公主您去年出宮建府前，陛下賜給您二十個暗衛，叫隨身保護你的安危呢！當時奴婢就在您身邊跟著。”侍棋擦干眼淚道。

“這么多，那父皇身邊，豈不是少了很多得用的？”

“怎么會呢，皇家暗衛是由暗衛統領在秘密的場所進行訓練的，陛下要是給誰賜暗衛，只要說個數就行，剩下的都是暗衛統領在管。”

“那暗衛統領只是訓練暗衛么？”

“哪里需要他親自訓練呢，他要時時跟在陛下身邊啊！”

“原來如此，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哦！”侍棋慢慢挪到門口，有轉過身來問：“公主您真的不上藥么？”

“不用！”上官云默堅定的拒絕。

夕陽西下，黃覺寺最高的閣樓上，慧普和尚與凌宗主站在那里，遠遠的看著上官云默的小院子，此時的她還在練劍。她拿的不過是侍衛送來的一把普通的劍，卻被她在夕陽下舞的寒光閃閃。

慧普和尚笑瞇瞇的道：“怎么樣，我給你選的這個弟子，你可還滿意。”

“恩，是個肯吃苦的。說實話，拜師那天，我看見她奉茶的那雙手，就在想我只怕是個掛名師父。那輕輕一戳就要破的雙手，如何能拿得動劍？不想她竟然如此刻苦，說起來她的肢體協調能力，好像不如她的內功天賦那樣驚人，好在肯學。”

“是啊，勤能補拙。此女看起來仿佛身似牡丹嬌貴，然則心卻若蒲葦堅韌。單看這份心性，將來成就也定然不凡。”

“也不枉我三九寒冬的，特地跑來一趟。”凌宗主有些欣慰。

“明日你就要隨著她去公主府了，萬事小心。”

“師兄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會謹慎行事的。”

當晚接長公主的衛隊已經上山，公主府眾人收拾好行李，預備明日一早就下山。隨扈及侍女們個個都笑逐顏開，終于不用繼續在這個處處簡陋，四面漏風的山頭待了，終于不用日日苦茶將就素食，勉強下咽了。

清凈了許久的院子，有了幾分喧鬧，就連慧普大師和凌宗主也來了，“阿彌陀佛，老衲聽聞公主不愿驚動前殿百姓，明日一早從后山下山，便提前來為公主送行。”

“大師有禮，本宮正準備去向大師此行，沒想到大師先來了。真是失禮，望大師見諒。”

“施主客氣了，這是老衲珍藏的密云龍茶，特意帶來請施主品一品！”慧普大師遞上他帶來的盒子。

侍棋接過茶葉，遞給旁邊的侍女拿下去煮，“密云龍茶？以前可是貢茶呢，聽說制作秘方已經失傳了，有好幾年沒有此茶上貢了呢！”

“讓大師破費了，小女其實并不懂茶，怕是要糟蹋你這好茶了。”上官云默有些歉意的道。

“哎~，施主此言差矣，施主平日用的茶，都不比它差，品味自然是常人比不上的，哪里見的就是糟蹋了。”慧普大師不贊同的搖搖頭，笑的一團和氣。

“大師、師父快請坐！”上官云默轉頭看向侍棋，“你去請鐘離公子來，他也受了大師不少照顧，當來辭行。”

鐘離子淵到的時候，密云龍茶葉煮好了。四人圍桌而坐，品茶論劍，氣氛濃時，鐘離子淵舞劍助興。凌宗主在旁指點一二，就讓他的劍勢更勁，也讓上官云默這個剛學劍法的小白大開眼界。

送走兩位大師，鐘離子淵陪著上官云默在寺里散步，一路并無言語。她看著天上的繁星點點，以及那皇城中的萬家燈火，不由的嘆了口氣，下山以后，只怕再也不能這么輕松了。未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