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普大師離開后，上官云默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才坐在飯桌前，雖然冬日里沒有新鮮的蔬菜，但她還是胃口大開。
侍棋在旁邊伺候，“公主今日似乎心情很不錯，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也沒什么，就是參透了那本經書的一小部分！”上官云默喝完最后一口湯，放下湯匙，漱口洗手后起身離開餐桌才道。
“公主，您不會是喜歡上了佛法，不想回京了吧？”侍棋跟在她身邊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沒有的事，最多再有七八日，咱們就收拾回府！”
侍棋立刻松了一口氣，“公主可算是要回京了，娘娘都打發人來問了兩回了，您卻日日閉門不理，讓奴婢以為您要看破紅塵了呢！”
“胡說什么呢！哦，對了，本宮要的那批棉衣可送到了？”
“都送到了，五天前，剛好送完最后一匹。如今這寺外的流民幾乎人人都有棉衣穿，都在夸公主您心善呢！”
上官云默哂笑一聲，不再說話。
老和尚第二日如約而至，為上官云默講經，這次要快的多，不到三天就講完了，時不時地還能交流一番心得。
第三天下午日落前，小沙彌前來通報，說有重要的客人到了，彗普大師前去接見。
他來到自己的禪房前，還沒等他推開門，里面就響起爽朗干脆的聲音，“老和尚，聽聞你給本宗主找了個關門弟子，還是個女娃兒，你不知道本宗主早已經不收徒了么？你這不是誠心給我找事兒做么？”
“阿彌陀佛，老衲可是為了你好，坐！”老和尚隨意的往一邊一坐，一改先前的高僧模樣，隨意灑脫的像個江湖人。旁邊的小爐子上已經煮好了茶，他執壺為凌宗主和自己各填了一杯。
凌宗主喝了一口慧普大師遞過來的茶，道：“你說的此女娃兒是誰？現在在哪兒？什么叫為我好？”
“碩敏長公主，人現在就在這寺中。”
凌宗主喝茶的動作一頓，驚訝的道：“什么？還是個公主，不收，堅決不收！”
“如今的形勢一日比一天嚴峻，你我心知肚明，禍事將起。江湖世家的勢力，不容小覷，必將會紛爭不斷，找一顆大樹依靠，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凌宗主長嘆，“我何嘗不是在為此事憂心，有時甚至徹夜不眠。可我記得這皇城中可沒有什么大樹。”
“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老和尚高深莫測的道。
“你是說這公主身后有厲害的人物？”
“老衲說的是，碩敏長公主自己。”
“哈哈哈，你這老和尚是不是念經念傻了，一個小公主在亂世之中能做什么？等等，你說的是......碩敏長公主？皇后的嫡女？”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凌宗主皺著眉頭想了想，才道：“雖然她的名聲比起其他的公主好一點，但是聽聞也是繼承了他們上官家貪圖享樂的性子。何況她還是一個女子？”
“是一個封地之廣堪比王侯的女子，是一個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將佛教最上乘的內功心法，練成第一境界的女子。”
“什么，你讓她修練了《般若羅摩多心經》？她還練到了第二層？這可真是個震驚世人的消息，傳出去只怕整個江湖都要震動了。”
“所以可不能傳出去啊！”
“我想不明白，你似乎格外看好她。但是，她處在那個位置，必定面臨著血雨腥風，激起殺心是必然的，你卻破例讓她修行佛教功法，中看不中用。你既然不希望她殺生，卻又為何讓我教她劍法。”
“意隨心動，她身居高位，一個決定都關乎著許多人的性命。她并不需要去做個殺手，只要保持心境平和，做出正確的決策就好。學習劍法一來是讓她自保，二來是讓你凌霜宗與她搭上關系，你作為她的師父，而不是下屬。在她還是鐘威皇朝的長公主時，至少沒人敢明目張膽的動凌霜宗，就算她失去了這個身份，保住一個宗派應該還是可以的。若是她沒有這個本事，那你也只是她的師父而已，沒必要誓死效忠，進可攻退可守。”
“你真的不該是個和尚啊，這算計別人的本事本宗主可真是自愧不如，我真是不止一次的盼望著你還俗。”
“阿彌陀佛，還俗這輩子是不可能了，不過做個有私心的和尚也沒什么不對。”老和尚笑的格外奸詐。
凌宗主聽聞，認真的看著他道：“此番你為我籌謀，我全明白，雖然你我之間道謝可能顯得疏離，但是我還是要說：多謝。只是這長公主雖有封地，卻不在她自己的掌控中，她有什么可得你青眼的？”
“等你見到她就知道了，那絕不是一個任人輕易擺布的人，國舅府還沒有這樣的人才。只要將國舅府在她的封地上，魚肉百姓、橫征暴斂的行為告知于她，她就不會不管，一旦涉足其中，想抽身離去就不那么容易了。若無法抽身，她只能殫精竭慮的籌謀前路，以她的聰慧應當不難。再說她生而逢時，如今恰好二八年華，聯姻也當是豪族望門，兩大勢力合并，不論是輔佐夫君還是幼子，都有一爭的資本。”老和尚胸有成竹的道。
“師兄的意思是，先依附著這位公主，在旁觀望，不急著下水？”
“多少年沒有聽見你叫這一聲師兄了，不容易了啊！”老和尚揶揄的看著凌宗主。
“嘿，難不成還不能叫了，不能叫就算了！”凌宗主有些孩子氣的賭氣道。
老和尚并不在意，淺笑著道：“若不是我生來便有心疾，需要這勞什子心經溫養心脈，那里也是我的家，我如何能看著它在風浪中飄搖？當年凌叔叔百般懇求，那老和尚非說什么非佛門弟子不能傳，如今我非要傳，他還能怎么樣？”
“先主持都去了二十幾年了，你還記恨著這茬呢？”凌宗主的表情甚是無語。
“我本該是仗劍走江湖的瀟灑客，被逼著當了和尚，不能喝酒吃肉，還要裝個高增當主持，已經是對的起老和尚了！”慧普撇撇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道：“言歸正傳，我說的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不急著擇木而棲，江湖中人在亂世里，都是被那些文人政客們，利用著做些殺人的買賣而已。”
“那做了這公主的師父，不出些力氣怕是將來也不能得到庇護？”
“不出力氣肯定不行，將幾個小輩先放在她手下，供她派遣。也可使小輩們趁機歷練歷練，不至于將來擔不起事。”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去見見她吧。”
“她畢竟身份不凡，不能在寺中常住，只怕要你去公主府傳授劍法，要受諸多規矩禮法的約束。”
“非常時期當非常對待，既然要趟進這趟渾水，也探一探這些達官貴族的行事作風，去糟存精。”
“既然你看的開，我也就放心了，時候也不早了，一起去用膳吧。”
晨起，上官云默梳洗完畢，坐在餐桌前。
侍棋帶著兩個侍女邊將飯盒里最后一盤菜擺上邊道:“公主，剛才奴婢取飯菜進來時，碰見門外有一名自稱是鐘離子淵的公子求見！”
“鐘離？”上官云默有些不解的問。
“交州鐘離氏，那可是有名的軍功世家，從開朝至今，出了十幾名名將呢！雖說近幾年沒落了，但底蘊還在。也是近三四十年來天下太平，不需要將軍。不過他們家的子弟肯定是不錯的，這個子淵公子儀表堂堂，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光明磊落。不如公主收了他吧？”
“咳咳……”正在喝粥的上官云默被嗆了一下，原本還聽的認真，沒想到她突然轉折出這么一句驚人的話來。
“公主你沒事吧？”侍棋趕緊遞上帕子。
“無事。你也替你家主子物色起男人來了，人家辛苦培養出來的子弟，都該被關進公主府嗎？”上官云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無奈的道。
“那他求見公主做什么？”
“叫進來聽聽不就知道了！”
“哦，也對！”侍棋轉身指著身后的一個侍女，“你去引那鐘離公子進來！”
不一會兒，侍女帶著一位挺拔英俊，氣宇軒昂的公子進來，身上的衣服已經很舊了，好在還算干凈，但是卻單薄的很。腰間的佩劍，單看精致的云紋劍鞘，就覺得不錯！大概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他態度還算恭敬，抱拳行禮道:“鐘離子淵見過碩敏長公主殿下！”
“大膽，見到公主為何不跪？”侍棋喝道。
“子淵不才，有微薄的功名在身。”鐘離子淵不緊不慢的道。
“文舉還是武舉？莫不是以為區區一個舉子就可以見君不跪？”侍棋有些面色不虞。
“侍棋，退下！”上官云默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
“是！”侍棋瞬間收斂傲氣，恭順的退到一旁。
喝完最后一口粥，上官云默才抬起頭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吃了沒？”
鐘離子淵沒想到她開口問這個，一時愣住，片刻后才道:“尚未！”
“坐下來一起用？”
“多謝長公主好意，子淵還不餓，說完事情再去吃也不遲！”
“哦。鐘離公子前來所為何事？”上官云默放下筷子，表示在認真的聽。
“子淵自薦，想在長公主府謀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