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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衷情訴錯人

  • 天都舊夢
  • 七月之赫
  • 4273字
  • 2019-04-25 19:09:14

宴酣之際,驀地窗下傳來一陣喧嘩,鑼鼓之聲震天介響。

朝窗下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正迅速往兩旁閃避,巡街的武侯執鞭敲鑼在前開道,幾百名窄袖武服的少年郎君昂首挺胸,列隊走在他們身后,一個個器宇軒昂,神色激動。兩旁路人嗡嗡議論一片,目光中帶著贊賞和敬意。

一些膽大的小娘子跟隨著隊伍在兩旁奔走,臨街的閣窗前也擠滿了人,隨著郎君們行來,絹帕、花枝、香囊之類的雨點般地朝他們頭上身上砸去,其間伴隨著陣陣歡呼:

“阿郎,阿郎,接住奴的帕子啊!”

“阿郎,阿郎,讓我們看看你的佩劍可好?”

“哎呀,他朝這邊瞅過來了!”

……

一個個大膽得緊,云若也瞧得有趣,正待開口詢問發生何事,只聽羅澈在旁開口:“今日一早,陛下就下旨:宮中青翎衛招募新人。年滿十五的男子,不論出身,不分貴賤,只要通過面試,即可前往城外十里的天豐大營報備受訓。三個月后考核通過,即可被編入青翎衛,拱衛宮禁。下面這些兒郎皆出自寒門,陛下此詔,也算是給了他們一條入仕之路。”

云若心中頓時了然,前日宮中那場刺殺,雖然未能接近皇帝,但是刺客摸進了帝寢殿,又刺傷了近侍大太監,這等險情足以讓御史臺對皇帝親衛的可靠度和忠誠度提出質疑。

若說之前朝堂上那些老臣還對天豐大營招募新兵有所質疑,現下對改換親衛一事只能統統閉嘴了吧。

她快意地想著,不自覺地挑眉,陽光柔柔地灑了她的半身,瞧得見面部細微的絨毛,反射出微微的金光。

羅澈已是看癡了去,目下一片溫柔之色。

他卻不知,還有一人,一身青翠羅衫,在房間的角落里一直怔怔地看著他,看到面色緋紅,如癡如醉,以至于全然沒有注意到旁的事,連鑼鼓喧天也充耳未聞。

青翎衛除了大統領一職是從二品外,其他職位品階都不高,在遍地都是世家大族,望門勛貴的天都,實在算不得什么。然而畢竟是皇帝親衛,往往奉旨辦差,見了比自己品階高的官員也無需低頭,所以這對一些寒門子弟來說是極為吸引人的。

因為出身的關系,他們不像世家子能夠以門蔭入仕,而是一般依靠科舉來取得功名。且不說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又得了官,基本上也不會留京,更多的是外放,在地方上做個小官。說好聽點是歷練,實則能夠調回京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輩子不得展志。

也有武者應征從軍的,雖然晉升比較快,但是人在軍營,不僅父母高堂難以顧及,更有甚者為此蹉跎了年華,耽誤了娶妻生子,一生為憾。

所以加入青翎衛,正是他們改變現狀,光耀門楣的終南捷徑。

云氏旁支眾多,人丁興旺,然鎮國大將軍府這一支,到了云田這一代卻僅有他一個男丁。云若雖不愿胞弟被所謂的家族責任束縛,但也希望他能一展所長,實現抱負,而加入青翎衛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果然,當她抬眼看向云田時,只見自己的弟弟臉上滿是興奮之色,雙眸熠熠發亮。

他在房中急促地來回踱了兩遍,猛然抓住云若的手:“阿姐,你說我去應征可好?”

“好。”云若話音剛落,眼前便已不見弟弟人影,往窗外望去,人已在十丈開外,幾個縱躍,早已遠去。

羅澈搖頭失笑:“真是個急性子。”

轉頭望向云若,只見她靜靜地倚在窗邊,眼神一直追隨著遠去的弟弟,嘴角噙著些許笑意,慣常清冷的神色當中透出一絲明媚,仿佛陽光也燦爛了幾分,他心頭一暖,道:“我跟去瞧瞧,你……去么?”

羅綺在旁柔聲道:“還是阿兄去吧,阿綺與若妹妹多年未見,正有許多話要說呢。”

羅澈含笑望了她們一眼,目光有些留戀地在云若臉上劃過,轉身躍出窗外。

他身形極快,騰挪縱躍輕靈無比,緊追云田而去。

云若不由贊道:“好輕功,身若飛鳧,行如矯燕,果不負‘扶風’之名。”

原來這“扶風”二字,不僅是因為他身若纖柳,更緣于他高絕的輕功,如煙如風,飄逸自在。

羅綺掩唇而笑:“可惜大兄走得太快,若是聽了若妹妹這番話,怕是要樂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了。”

云若聽了,笑笑。

有一種人,他們貌極美,聲極柔,行為舉止曼妙多姿,人人稱頌,人人喜愛。可是只要你仔細探究便會發現,他們的容貌有多引人,心思便有多深沉。他們的精明睿智,尖刻犀利被純良柔美的外表所掩蓋,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曲折婉轉,意味難明,稍有疏忽便會被他們引入歧途。

眼前這位頭頂天都第一美的羅家嬌女,云若實在感冒不起來。當年那般小的年紀,她能做出那等同于出賣的算計,而僅僅為了搏長輩一句贊語,讓他們姐弟感到愕然的同時,也豎起了戒備之心。

更何況如今這位美人在她面前表現出對蕭陌的覬覦和窺視,也足以讓她打消原本就為數不多的好感。

她想自己是不喜羅綺的,所以還是不該與之走得太近。

云若撫著肚子,方才吃得猛,此時已然大飽,抬手想招寂春過來斟茶,一轉頭卻見她立在一處背陰之地,一臉怔忡地望著窗外,神思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云若瞧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自己給自己倒了茶,慢慢品著,想著接下來該干嘛,也許該回府歇一歇,順便等云田的消息。

羅綺等了會兒,見云若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頗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妹妹好像不喜我。”

嬌美的面上似有一抹悵然,她苦笑一下,道:“你我家世接近,大兄與阿田又是至交,我與妹妹也是自幼相識。妹妹可曾想過,你我將來也許會有相似的際遇,比如,有一天……會一同入那九重天闕……”

說到這里,她抬眸瞧了云若一眼,見她沒有什么反應,接著道,“人都道‘高處不勝寒’,倘若那時遇到什么鬧心的事兒,我與妹妹也好彼此扶持,互相做個依靠,不至于吃了虧去。”

說完,一雙妙目緊緊盯著云若,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么,美目盈盈,飽含一絲期待,期望著她能留下一語承諾。

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情緒在心中翻騰,云若放下茶杯,執起一旁的團扇,緩緩搖了起來。

羅綺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她接話,又瞧她雙眸似闔非闔,表情淡得出水,著實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便有些耐不住。

正想出聲,忽見她手一頓,睜開一雙墨玉黑眸,里面似點綴著星星螢光,眼角一挑,似笑非笑道:“姐姐何必扯到妹妹身上,莫不是急著想進宮?”

羅綺身子一僵,面上閃過一絲難堪,但她修養極好,被這樣揭底也不氣惱:“妹妹說笑了,似你我這般身份,進宮之屬十之八九。”話鋒一轉,頗有些譏誚道,“可別說妹妹沒有想過。”

“想過如何,未想過如何?”云若不悅道。

“妹妹休要著惱,你可知太后已在培王妃面前透露過此事,以她申家之勢,申遂兒一旦入宮,哪里還有其他妃嬪的活路?日后若要在宮中安穩度日,還需早做打算才好。”

“所以姐姐打算聯合阿若,一同對付那申家娘子么?可惜姐姐如今尚待字閨中,阿若也想多逍遙快活幾年,一切都言之過早。”云若搖頭。

羅綺一怔,有些不確定地瞅了她一眼,隨即想到了什么,緩緩低下頭去,輕聲道:“妹妹說得如此輕巧,那是未曾見到那人。”

“那人?姐姐見過?”

“妹妹有所不知,幼時家中長輩提起此事,我尚不情愿,于那些琴棋書畫,閨訓禮儀亦無半分興趣,總覺著要向妹妹這般自由自在,來去隨意才好。”她轉頭望向窗外,盯著虛空某處,眼神漸漸迷離起來,“那日,正值千秋,我第一次見到他。老遠,他朝我看了過來,只一眼,我便心口惴惴,不能自已……”羅綺夢語般地輕喃,神色恍然,靜默了幾息,她接著道,“回府后,我日日勤學書畫,修身養性,再不似從前那般隨興妄為,只求有朝一日能夠稍微配得上他,他的眼底也能放下我罷了。”

一見鐘情,繼而一往情深,說起來真是感人,遑論這情深之人還是天都第一美人呢。

云若望著案角的花紋,覺得胡人的吃食還是少進些為好,吃多了便覺得犯膩,滿滿一盞清茶也壓不下去。

羅綺還在幽幽訴說:“他離京游學,一去十年,呵,不瞞妹妹,這十年當中,我想過,念過,盼過,迷惘過,不知所措過,卻從未動搖過。”

見云若目光終于轉過來,羅綺柔柔一笑:“堅持了那么久,豈能說放棄便放棄。我從不曾想要太多,只求在他的身側能得一席之地。”

若說方才只是不喜羅綺,如今卻不自覺地對她生出些許惡感來,偏偏羅綺還不放過她,在旁嚶嚶喚道:“妹妹,妹妹,你幫幫我,可好?只要你幫我,阿綺必然銘感五內,萬事也愿意替妹妹分擔。”

好煩吶!

云若拿扇子拍拍胸口,心里頭躁得很,就好像有星星點點的火苗在躥動。

當下語氣也不好聽起來:“姐姐這番情意直是感人,不過阿若人微言輕,在天都無人認識,更沒有什么門路為你傳話。”

有也不傳!

“他已知我心意,我……曾托了御前的常公公遞了書信上去……”

呵——,云若重新打量了羅綺片刻,忽地拋了扇子,湊過去:“那位看了可曾歡喜?”

“無有只字片語。”羅綺自嘲一笑,“他指不定連看都不屑看一眼呢……”

沒有只字片語,不也沒降責么!

羅綺雖出生國公府,卻無品階封號在身,按理沒有上書之權,更何況還托一個內侍捎帶書信,這等行為即便不被視為犯上定罪,也足可下諭申飭。

嘗了一口加糖的羹湯就要罰宮人,可見他縱然溫和,也是天威難犯。可是羅綺勾連內侍私捎書信,而事后兩人皆完好,宮中也風平浪靜,必是他按下了此事,沒有透出去半點風聲。

她轉而又想到指導羅綺的教養女官也是宮中指派的,恐怕整個天都,除了培王府,也就是他們羅國公府的嫡出小娘子有這個待遇了。

這何嘗不是給那兩家的一種暗示,若說沒有他的默許,太后也不會直接行事。

美人如斯,情深至此,要說他沒有一點動心,鬼才信!

思及此,云若一陣心煩意亂,重新拿過團扇搖起來,耳后幾絲碎發隨著扇起的風前后飄擺不定,如同她此時散亂的心緒。

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里卻是另一番感覺——漫不經心,渾不在意,仿佛只為了打發這午膳后慵懶的時光。

羅綺目光閃了閃,忽然問道:“妹妹可知他的心上之人是誰?”

“不知。”云若瞧了她一眼,見她目光緊緊盯著自己,似有追問之意,按下心頭煩亂,不動聲色反問道,“姐姐知道?”

羅綺似是松了口氣,搖搖頭:“我亦不知。”隨即面帶歉意道,“瞧我糊涂了,妹妹方回京沒幾日,又怎會知道他的私隱。”

只是,若他心上無人,為何至今空置后宮,拒納妃嬪?

她垂下眸子,纖長的玉指撫著膝邊的裙擺,似在思量著什么。再次抬頭,卻見云若掩口打了個哈欠,墨玉雙眸瞬間迷蒙一片,如冰似雪的面上現出些許倦容。

見狀,羅綺溫溫一笑,柔聲問道:“妹妹可是乏了?”

就等這句話呢!

云若拋下扇子直起身子,誠懇地對她道:“這都看出來了,姐姐真是細心,妹妹的確是乏了。”

羅綺下了席子,款款站起,道:“也罷,妹妹早些回去吧,出來太久,家中長輩恐會擔心。”一驚,連忙掩口,“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不是那個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無非是想說她生母早逝,父親又常年離京,府中無長輩主持大局不說,還有個不省心的弟弟要操心;而她羅綺則是父母雙全,又有兄長寵愛,還有宮中特地指派的教養嬤嬤教授禮儀,萬千寵愛集于一身,正可堪配那人。

有比較才有優越感,有優越感才有安全感,她懂!

“無妨。”

云若擺擺手,戴上幕離,叫過一直魂不守舍的寂春,廣袖一甩,轉身出了房間。

斜對面雅間,房門半開,幾個身著異國服飾的人對飲正酣。

云若淡淡地瞥過一眼,走得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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