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天晚上夜色中蜷縮在木制長椅上的淚流滿面的瘦弱少年，敏感而又脆弱，如一只帶刺的小獸。

那時的少年或許也是如同現在一般恐懼無助！

只是生活的打擊總是一重接著一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再見時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

……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打斷了哭聲和回憶。

顏知白和澹臺溪驚詫莫名地看向囚籠。

“聽著，我不管你經歷了什么。但現在，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幅喪尸樣。”

“把它給我收起來。”

“只有怯懦無用的男人才會露出這幅表情。”

“人的一切痛苦——”

“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殺死你媽的兇手雖然已經死了，但他們背后的組織還存在，你知道該做什么！”

聽見這話，一剎那間少年的眼中似乎有了些生機。

囚籠說完不再多言，松開雙手便向門外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高大背影對著幾人，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有雄渾的聲音響起：

“你知道德魯伊是憑什么來衡量一只蜘蛛的優劣嗎？”

“不是看它的體形，力量，毒性或它織的網.....

是看它網被破壞后，它重新補織的速度......在你嘆息的時候，或許有人已經補好了！

…………

“世界不是我們自己織的網，它是無常的狂風暴雨，是雷鳴電閃.....也是晴空萬里！

如果你只是沉湎在過去的悲痛中，不肯站起來面對現實，以后這樣的事情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只會讓真正愛你的人傷心，卻改變不了什么。

決定出發還是維持原樣，選擇權在你！”說完大步離去。

顏知白眸光深邃，看著囚籠遠去的身影，又看向呆坐的少年，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聲，牽起薇爾的手站起身，路過少年身旁時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在前臺接待處借了把傘，與薇爾一起回去。

澹臺溪跟在身后，三人卻沒有言語，在門口處分道揚鑣，到最后也沒有交換聯系方式。

已是三月末，每年四月初就是帝國一年一次的清明節，踏青、掃墓……

初春細雨沁著寒意，將整座城市籠罩上一層朦朧薄霧，遠處的事物影影綽綽，只有從傘下兩人緊握的雙手中傳遞而來的一點溫暖才讓世界顯得真實不虛。

他念起安眠于地下的人，一如他曾經在清冷的黑白照片前靜默站著……

在這喧囂吵鬧的城市里，孤獨行走的身影難免顯得有些單薄。

可他并不孤獨，因為他于此生、于此時守約如初，認真生活。

曾發誓，要替死去的人活著……

曾發誓，要…………

…………

諾言……和羈絆么？

他的嘴角揚起微妙的弧度，那是冰封的心被敲擊時的下意識反應。

“你不高興嗎？”薇爾聲音清脆地說，語氣里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剛才的事情影響，疑問中帶著冷淡，是她一貫的說話風格。

也是，她沒經歷過種事，自然無法感同身受。她才來到他身邊不久，對于世間的一切都很懵懂，包括感情。

“是的。”顏知白沒有隱瞞。

“為什么？”

薇爾臉龐揚起，轉頭望向他，不諳世事的藍色眼眸如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不曾被世間染濁。

“因為身受同感，因為觸景生情。”

“觸景生情的意思是受到眼前景物地觸動，引起聯想，產生某種感情。身受同感是表示別人發生過的事情自己也曾經遭遇過，跟對方有著相同的感受。但是為什么會產生這種感情？”

“為什么產生這種感情就會不高興？我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那個男孩是什么感情。”

顏知白沉吟了一會，道：“那個男孩一直在哭，因為他最親近的人永遠離開了他，并且再也不會回來。這是別離的痛苦。”

“你感受不到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這是一件好事，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經歷過。”

薇爾低垂螓首，沉默了片刻抬頭道：“我還是不明白。”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會有什么感受？”

薇爾急急忙忙說：“不會的，我會一直跟著你的！”

顏知白好笑地說：“我是說如果，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們不得不分開。”

“你說過，我們是一家人！”

“‘家’，意味著沒有人會被拋棄。”

顏知白見她這幅少有的緊張樣子，望著她大大的澄凈眼眸，認真說道：“嗯，不會的。我答應你！”

薇爾這才放松下來，摟緊懷中那只即使撤離時也沒忘帶的淡藍色海豚公仔。

“呼——”，顏知白攥緊她的手心，似自語的輕聲道：：“所以要加油呀！”

薇爾明凈的眸子困惑地瞥了他一眼，反手也將他的手緊握住。

雨霧朦朦的鋼鐵城市中，路燈慘白冷淡，遠景CBD的燈火，宛如海之寶珠，懸浮在一片斑斕光影中。

涓涓細流跳躍著匯入下水道井蓋。車流開著遠光，奔向未知。

“唰……”

“如果——，如果我們分開了，我會一直等你。”

顏知白及時側過傘，擋住濺射的水花。

“啊？你說什么？”他疑惑問。

薇爾睜著大大的眼眸看著他。

“呵——”顏知白嘴角微揚，俊秀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笑。

……

……

走過僻靜處，顏知白打了一輛車。在車上時，獄火里的任務積分成功到賬。

晚七點前，兩人趕到了家。

怕下雨淋進屋內，顏知白出門時便將門窗緊閉。

這時打開大門，屋內傳出一股悶悶的氣息，沒蓋防塵布的桌上也落了一些淺淺的薄灰。

他趕緊開窗通風，大部分行李都沒帶回來，讓薇爾把公仔放下，又和薇爾一起拿著濕抹布簡單清潔起來。

桌子擦著擦著，不禁嘆口氣：“哎，我都是靈能者了，怎么還要親自動手做家務，也太沒牌面了。”

好在需要清潔的地方不多，吃過飯，轉眼到了十點。

臨睡前，顏知白習慣性盤坐在床上開始冥想修行。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從得到修行功法的那一天起到至今，他已經養成習慣。

每天不冥想一會兒，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一進入冥想狀態中，他敏銳地發現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