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英豪為了這個所謂的趙公子,可以說是費盡了心思,不僅拿出了山寨內珍藏的五十年女兒紅,又覺得這位趙公子家世顯赫,什么稀罕物沒見過,又把顏大人前兩年賞賜的御用大紅袍拿了出來,就連糕點,那都是用小麥細磨之后先做的,還熱騰騰地冒著熱氣。
哪知道端茶送水侍奉的人才剛過去,一會兒就被林文煥趕了出來。
那人哭喪著臉來見段英豪,連連解釋道:“段大人,真不賴小的伺候不周。那位趙公子一見我拿著女兒紅,就和我說自己不愛喝酒。”
“可他說不愛喝酒也就算了,小的就拿了糕點出來讓趙公子品嘗,泡茶的時候還特意告訴趙公子這是御用大紅袍,哪知趙公子竟然生起氣來,沖我大罵一通。”
“他說了什么?”段英豪皺著眉頭問道。
那人更加委屈地說道:“趙公子說他什么稀罕東西沒有見過,我們竟用這樣的……物件糊弄他……”
段英豪見這人說話吞吞吐吐的,便知道一定是那趙公子說話過激,這人怕惹自己不高興了,于是段英豪溫和道:“趙公子是怎么說的?你只管原話告訴我便是了。”
那人這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回大人,趙公子說了,‘這些狗屎……破爛玩意兒,就是放在我面前,那都是……臟了我的眼!’”
這人模仿得惟妙惟肖,這趙公子活脫的一副紈绔相,段英豪原本還有些懷疑,這下才真的是相信了靖伊所說的話。
那人說完,連忙抬頭觀察寨主大人的臉色,段英豪卻不怒反喜,拍手大笑道:“趙公子家財萬貫,眼界之高,也是常事。”
段英豪又轉對侍奉的人說道:“既然趙公子嫌棄,你就把這個茶葉給趙公子沏上吧。”
段英豪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繡工精致的錦囊,段英豪稍微松了松線,里面的茶香立馬就散了出來,錦囊里這不到一兩的茶葉,才是真正的御用大紅袍。
原來段英豪為了試探林文煥,用的不過是稍好一些的茶葉,卻不是真正的御用大紅袍,段英豪又用了五十年的女兒紅,想借此迷惑林文煥,以此來驗出這趙公子的真偽。
可這段英豪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林文煥是中原的王爺,每個月的御用大紅袍的月例就有半斤,林文煥又怎么可能連普通的茶葉和御用大紅袍都分不出來。
那侍奉的人也是機靈之人,一聞到這錦囊中的茶香,立馬就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御用大紅袍,于是連忙雙手接過錦囊,捧在手中,緩緩走到林文煥的屋內。
“公子,剛才的茶葉放的久了,笑得給您換上一壺新的。”侍奉的人恭敬地解釋道。
林文煥笑著點了點頭,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山賊怎么知道這紅茶是越放越香的,新茶怎么會有陳茶香呢?
林文煥自然不可能跟這個侍奉的人解釋新茶和陳茶的區別,便任由這人沏了一壺新茶,只是熱水剛剛沖上茶葉,林文煥竟聞到了一陣熟悉的茶香,這才是御用大紅袍!
“看來狼王段英豪已經完全放心我了。”林文煥心下如是想著,侍奉的人已經將茶沏好了,朝林文煥鞠了一躬,便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段英豪終于放心地笑了笑,林文煥看著緊閉的房門,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只等明日上崇武山見顏駿了。
第二日一早,林文煥悠閑地起床,侍奉的人聽見屋內的動靜,連忙在屋外詢問道:“公子,需要小的進來伺候您嗎?”
林文煥就算是再王府里,也不會讓婢女伺候自己更衣,一來就是男女大防的禮教之道,二來也是林文煥覺得如此行徑像極了一個紈绔子弟,所以林文煥從來都是自己更衣洗漱的。
只是自己現在偽裝的是一個紈绔子弟,紈绔子弟怎么可以自己動手更衣洗漱呢?
林文煥于是淡淡地沖屋外說道:“你進來吧。”
那侍奉的人立馬推門進來,替林文煥取下掛在一旁的衣服,林文煥卻沒想到,這個侍奉的人雖說是一個山賊,然而他卻沒有毛手毛腳,反而讓林文煥感到一絲細膩,這反倒讓林文煥饒有興趣地觀察起這個侍奉的人來。
這侍奉的人看著也有二三十歲的樣子了,只是林文煥仔細地看了看這人,竟發現這人的嘴上光潔,竟沒有胡須,這莫非是一個宦官?
林文煥于是開著玩笑問道:“你怎么連胡子都沒有,莫非是個死太監?”
哪知那人聽了,卻沒有生氣,反而夸獎起林文煥來:“公子您可真有眼力見!”
看著林文煥奇怪的眼神,侍奉的人又連忙解釋道:“不瞞公子說,小的原本在諫州的王宮里當差,姓劉,總管劉公公見小的是他的本家,便親自給小的起名叫劉鑫,是讓小的留心的意思。”
林文煥心里大驚,這宮里當差的宦官又怎么會到這個荒郊野嶺來做山賊呢?
林文煥于是裝著紈绔的模樣問道:“你這死太監不好好地在宮里當差,怎么會跑到這里來做山賊呢?”
劉鑫垂著頭,不氣不惱,很是恭敬地回道:“回公子的話,小的原本得了劉公公的賞識,本該平步青云,只是小的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被劉公公派去伺候了先王后,公子應該知道當年的事吧?”
林文煥正要答應,忽然想起來自己不過是一個紈绔的富家子弟,怎么能知道這么深的宮闈秘事呢?
“我怎么會知道你們這些死太監的事情?”
劉鑫對林文煥的回答倒是并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當年我十二歲,家里人都死光了,我沒了辦法,只能入宮當一個死太監。”
劉鑫苦笑了一番,繼續說道:“幸而得了劉公公的賞識,我不過是一個任人欺負的小太監,劉公公卻認我做了義子,還讓我做了管事。”
“我在宮里的第四年,劉公公告訴我,先王后獨得圣寵,做了她身邊的管事,等到當時的儲君繼位,他的位置一定是我的了。”
“只是沒過多久,一夜醒來,我竟然聽說先王后要謀逆。”劉鑫忽然濕了眼眶,有些哽咽,“那是多么好的人啊,怎么會干謀逆的事呢?”
林文煥連忙問道:“那你后來怎么樣了?”
只見劉鑫原本還有些憂傷的眼神中,忽然閃出了惡毒的光:“后來?自然還是要多謝劉公公了。”
林文煥看著劉鑫,心里疑惑道:“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