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愛之如一，姚曌到底還是沒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臨時回京、臨時下場的韋待價成了前十名里唯一一個漢將。他回西州前，姚曌以練兵勤懇、鎮守西州有功之名，額外加封韋待價為扶陽侯，也算是天上掉餡餅了。王嘯不知是不是操練新兵順便將自己也好好操練了一番，竟然射進了前二十名，替神都里的青年漢將們爭回一點臉面。姚曌大手一揮，就將他重新調了回來，既往不咎。

姚旦許久沒見到王嘯，總覺得他哪里變了，具體又說不上來，只能模棱兩可道：“越來越有將軍的樣子了。”

“真的？”王嘯對姚旦的夸贊很受用，樂呵呵地扶姚旦上馬，護送她去會昌寺。

好不容易熬過酷熱的夏季，秋風乍起，暑氣微消，姚旦終于有精神去繼續纏著辯機。天高云淡，秋風送爽，姚旦沒有急著奔向會昌寺，而是慢悠悠地騎著馬，享受難得的好天氣。

姚旦慢悠悠地與王嘯說些閑話：“在安西那會兒我就想問你，結果事情多打岔忘了。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呢？是想繼續做武將還是尋個機會轉為文職？”

“我想做武將。”

不出乎姚旦的預料。

“你們世家都說，子弟為武官，父兄擯不齒。莫不是你書讀得太差，實在當不了文官？”

王嘯輕輕“哼”了一聲，不服氣道：“憑什么是書讀得不好才來當武官呢？不是我自夸，我幼時讀書在族里排得上前幾名，靠門蔭尋個官當當容易得很。我不愿意罷了。”

“原來我們王長史志向遠大，瞧不上當官的俗人。”姚旦打趣道。

“沒什么瞧得上瞧不上，人各有志。對我來說，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姚旦覺得，王嘯的眼睛比從前更亮了，潔白的牙齒和黝黑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骨子里透出一股熱氣，熱得發燙。

姚旦很高興，但還是問：“你這么一門心思撲在武職上，你阿耶同意？”

王嘯嘿嘿一笑：“原本不同意，吏部授職下來的時候，還揍了我一頓。現在嘛，大概是拿我這個逆子沒有辦法了吧。”

姚旦撇撇嘴：“哎，這些老家伙煩得很，又是瞧不起女官，又是看不上武將。都是為陛下效力，為朝廷效力，還分出高低貴賤來了。”

王嘯不敢跟著姚旦一起罵，但也不反駁，笑而不語。

姚旦抬頭望向高遠的藍天，一行大雁正自北向南飛去，躲避北方即將到來的嚴寒。姚旦瞇起眼睛，目光悠遠：“京中的風氣，要變了。”

辯機的傷自然已經全好了，寺里的各項事宜都不落下。姚旦對會昌寺已經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公主府一般，會昌寺的眾人也漸漸習慣了公主殿下的頻繁光顧，甚至見了姚旦可以自然地招呼問好。當然，這也是姚旦格外寬容厚待會昌寺的緣故。

可唯獨慧立見了姚旦，還是如老鼠見了貓一般。

姚旦一把揪住往外竄的慧立，被巨大的慣性帶得差點摔倒。慧立這孩子——或許已經不能叫孩子了——這幾年像吃了神仙藥，突然開始瘋狂長個，現在已經遠遠超過了姚旦，直逼辯機。慧立趕緊剎住腳，回身扶住姚旦，但仍然低著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