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3)
- 旦復旦兮
- 澤被之夏
- 2018字
- 2019-05-13 16:14:27
辯機趕忙接住她,仔細一瞧,竟然睡著了,哭笑不得。醉酒的人不會很快醒來,辯機想了想,喚了一個婢女進來,將姚旦扶到他背上,背著姚旦離開了平康坊。
春日的陽光溫暖和煦,暖風熏得人醉,一派明媚安詳。辯機背著姚旦行走在樓宇車馬間,嫩柳抽芽,桃樹含苞,時光悠遠而漫長,如同眼前這條看不見盡頭的大街,行人盡皆隱去,全世界只剩下自己背上的那個人,只聽得到她綿長安穩的呼吸聲。
天氣真好啊。辯機想。
姚旦一覺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辯機的側臉,在燈火下如雕琢的美玉。
“唔……”姚旦拖起沉重的身軀,勉強坐起來,一只玉手遞過來一碗茶,姚旦喝了兩口,茶味極濃極苦,酒瞬間就醒了大半。
“什么時辰了?”姚旦問。
“酉時三刻?!?
姚旦托著腦袋,暈暈乎乎地想接下來該干什么。
辯機提醒道:“王嘯來接你了,你要不要回宮?”
姚旦立刻道:“回?!彼厝ャ逶「?,呆在這兒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
“那我去叫王嘯進來,快宵禁了,早些走省些麻煩?!?
姚旦眨巴眨巴眼睛望著辯機:“你都不留我的嗎?”
“我留你做什么,你在這兒睡都睡不好?!鞭q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揉了兩下自己又頓住,見姚旦沒反應過來,迅速將手撤回來,“你把茶喝完,醒醒酒?!?
王嘯早就來到會昌寺尋人,發現姚旦醉酒,又從宮里叫了輛小車。
姚旦上車,把王嘯也拉了進來:“你進來與我說說話,我清醒一點?!?
馬車穩穩前行,姚旦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防止被馬車晃得惡心想吐。
“你來找我做什么?”姚旦問。
王嘯低聲道:“裴稹回來了?!?
“什么叫回來了?不是前陣子才聽說他升了起居郎嗎?”
王嘯滿頭黑線:“那已經是年前的事情了,裴稹去年一從安西回來就遷任起居郎了。”
“哦。那什么叫回來了?”
“殿下不是懷疑吐蕃突然進犯安西有蹊蹺,命我與裴稹去調查嗎?裴稹又跑了一趟安西,今日剛回來?!?
姚旦奇怪:“他升了起居郎,怎么還到處跑?陛下給他放假了?”
“他將此事告訴了圣上,是圣上命他去的安西?!?
“陛下知道了?”姚旦猛地睜開眼睛,“你怎么不告訴我?”
王嘯無奈攤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裴稹這會兒還在宮里呢。”
“這個叛徒?!币Φ夤墓牡卣f,“他要是將事情辦砸了,有他好果子吃?!?
裴稹回稟過姚曌,就一直在千步閣里等姚旦,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個小殿下安撫好。
“數月未見,殿下真是容光煥發,傾國傾城,恍若九天仙女下凡……”姚旦換了身衣服出來,裴稹一見到人,嘴就跟抹了蜜一般。
姚旦冷笑:“哪比得上裴起居郎雄才大略,得圣人青睞呢?”
裴稹朝姚旦身后的王嘯望去,王嘯搖搖頭,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裴稹臉色一變,佯作嚎啕大哭:“我這都是為了殿下呀!我一個小小起居郎,任人指使,若不告知圣上,怎么能抽出身來幫殿下辦事呢?”說著假裝要去抱姚旦的大腿。
姚旦一把將他的臉推出去,噗嗤一聲笑了:“省省你的戲吧,梨園的歌舞伎都趕不上你。”
“殿下不生氣了?”
“生氣還能怎么辦?要不你跳一出《大面》來看看?”
裴稹呵呵笑道:“不是我不想給殿下跳,是我真的不會。待我回去學一學,再來給殿下獻丑。”
“行了,說正事吧,查到什么了?”
裴稹一秒嚴肅:“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我確實發現了一些值得懷疑的事情。殿下還記得我們在安西時遇見的閻溫古夫人嗎?”
姚旦點頭。
“她算不上什么正經夫人。閻溫古的嫡妻沒有跟去安西,在老家侍奉大人,這個夫人是閻溫古到安西后納的,家里并不知道,也沒有入籍?!?
“那就是侍妾,也算正常。難道這位夫人有什么蹊蹺?”
“因為沒有入籍,這位夫人的身世背景一概皆無。我暗地里查了查,查到這位夫人是原來龜茲國的一個貴族的女兒,被父親獻給閻溫古討好他??升斊潎鴾鐕埃斊澷F族與吐蕃多有通婚……”
“所以你懷疑,這位夫人在向吐蕃通風報信?”
“只是猜測?!?
姚旦不自覺地用食指關節敲擊著案幾,想了想,問:“閻溫古是不是與韋待價在一起?”
“是,閻溫古與韋待價現在在西州練兵。圣人之前提拔了韋待價,練兵之事多由他負責,閻溫古能起多少作用不好說,他夫人能起多少作用就更不好說了。”
“再盯著看看吧,不要打草驚蛇?!?
閻溫古做了幾年安西大都護,也不是傻子,行事總知道分寸,還不至于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外室去治他的罪。
神都里流傳著一句話:逢春不游樂,但恐是癡人。
二月,草才剛剛開始長,春寒未盡;四月,桃花已謝,天氣漸熱;都不如三月,春光正好,適宜出游。
姚旦趁著休沐,召集了裴稹、王嘯、張九齡、謝仲舉等一干人出城踏青,宴飲游樂。姚旦為了低調,以男裝示人。張九齡畢竟剛來洛陽,衣衫整齊而已,算不得出彩。幾人中,最扎眼的就數裴稹,寬衣廣袖,頭戴曲柄笠,腳蹬謝公屐,飄飄灑灑,就差一陣風助他飛升。
謝仲舉沒見到辯機法師有些失望:“六郎沒有邀請辯機法師嗎?”
姚旦后悔莫及:“我原本想低調些,誰知裴稹偏給我招惹目光。早知道他穿成這樣,我就叫辯機來了?!?
說話間,不時有花枝招展的姑娘假裝不經意從裴稹身邊經過,丟下些桃花香囊什么的,嬌笑不止。
裴稹來者不拒,一邊收花,一邊笑道:“春游嘛,就該風乎舞雩,盡歡情,詠而歸。一年到頭規規矩矩的,恣意縱情一回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