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
- 旦復旦兮
- 澤被之夏
- 2075字
- 2019-05-12 10:23:08
姚旦也不管,直接上去拍門,拍得震天作響,里面的人想裝聾也不行。
一個戶婢懶洋洋地將門開了一條縫:“今日休息,改日再來?!?
姚旦迅速用腳抵住門,也懶洋洋道:“我大哥可不是這么說的?!?
戶婢跟著公孫大娘,見慣了達官貴人,并未被姚旦唬住,只多看了她一眼:“你大哥是誰?”
姚旦眼睛一轉:“姚三思?!?
戶婢聽到姚三思的名字,立刻打起精神來,問:“你是誰?”
姚旦隨口胡謅:“姚后行。”
戶婢也不能分辨真假,對姚旦說:“郎君等一等,奴這就去回稟大娘?!闭f完便要關門。
姚旦紋絲不動:“今日你若敢用這門夾了我的腳,明日我便燒了你們的院子,砍了你的腳?!?
戶婢被話震得一哆嗦,不敢關門了,可又不敢放姚旦二人進來。
姚旦道:“你自去回稟公孫大娘。她不出來迎接,我也不會踏進你們這個院子半步?!?
戶婢猶猶豫豫地走了,姚旦果然沒有進去,只一腳將門踢開。
辯機看了一場好戲,笑道:“六郎裝紈绔頗有幾分真傳?!?
“那是你不了解我?!币Φu頭晃腦地壞笑,“十五歲前,我就是這神都里最橫行霸道的紈绔,誰也不敢與我爭鋒?!?
“所以就專門禍害姚家子弟的名聲?”
“他們的名聲可不是我禍害的?!币Φ┎槐尺@個鍋,“我只是借用了他們的惡名。”
公孫大娘領著戶婢匆匆趕來,遠遠地看見門口的姚旦辯機,立刻笑得如三月春花,仿佛見到了什么大熟人一般,人還沒靠近話就先到了:“讓兩位郎君久等了,婢子不知禮儀,還望郎君恕罪?!比缓笥H自將姚旦與辯機請進屋里。
姚旦與辯機坐定,公孫大娘親自奉上茶,笑問道:“不知二位都是哪家的郎君啊?”
姚旦仍然是那一套:“我是姚后行,姚三思的弟弟。這位是……”
辯機自己接過話來:“某是崔湜,家翁崔仁師?!?
姚旦略為奇怪地看了辯機一眼,這一出自報家門是為哪般?不怕禍害崔家的名聲嗎?
公孫大娘也不知信不信兩人的說辭,面上仍笑著道:“不知兩位郎君駕臨敝舍,所為何事呀?”
“自然是慕名來看公孫大娘的劍舞。”
公孫大娘頓了一頓,還是答應了:“請兩位郎君稍后,奴這就去準備?!?
這屋子就是為表演準備的,案幾前有一塊不小的空地。姚旦命婢女們下去,不允許靠近伺候,與辯機自在說話。
不多時,公孫大娘著一身戎裝而來,舞劍器渾脫。行動處,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瀏漓頓挫,獨出冠時,果真名不虛傳。
姚旦看得入神,那矯健揮舞劍器的姿勢,讓她想起一個人來。
她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我小時候在母親的壽宴上見過一次阿姐舞劍,威風凜凜,便也想學。可阿姐很快就回陽泉去了,我學了兩天,不耐煩,就扔下了。”姚旦嘆了口氣,“我從小就不能吃苦,母親也嬌慣我,結果就養成了現在這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到惡人,毫無還手之力?!?
辯機瞥了她一眼,平靜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即便習得一身劍術,也可能會遇到比你更厲害的人,照樣無還手之力。人能自保從來都不是靠拳腳功夫。”
姚旦點頭:“確實如此。所以母親會讓我親手殺了那個欺辱我的人,這樣我每次想起這件事,記得的就不是屈辱,而是殺人的感覺。心如磐石,不可轉移,不可碎裂,就永遠都能活下來。”
“可我還是需要力量,力量可以讓我保護身邊的人?!币Φ┮伙嫸M,湊到辯機身旁,突然問道,“你不喜歡崔仁師?”
辯機不動聲色:“他是閣老,也是我阿爺?!?
“可你不喜歡他,就像我不喜歡姚三思?!币Φ┬Φ孟裰恍『?,“他對你不好嗎?”
“不至于?!鞭q機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飄忽,“尋常人家。”
姚旦不屑地冷笑:“尋常人家就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了?多的是糟心事呢。就比如姚三思,我不大喜歡他,母親可能也不大喜歡他,可所有侄兒里面也就他能用,不管真心假意,總是站在母親這邊的。你以為姚氏封王封侯的為什么都是侄子?母親幼年喪父,又沒有同胞兄弟,在姚府受盡苛待。我沒有一個舅舅活到母親登基?!?
“所以你呢?若有一日,你有了權勢,你最不想見到誰?”姚旦歪著腦袋問。
辯機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很多人。”他看向姚旦,眉目清朗,“可我沒有權勢,也能不見他們?!?
“佛祖給的權勢也是權勢,沒有權勢,便沒有自由?!?
“你是這么想的?”
“是呀。你看,你的替身得罪了我,我不讓你們離開洛陽城,你也就沒有離開的自由了。”
“那你現在能隨意離開洛陽嗎?”辯機反問。
姚旦剛想說“能”,話到嘴邊頓住了。若此時離開神都,母親怎么辦?四哥怎么辦?那幾個新科進士怎么辦?安西四鎮怎么辦?……辯機怎么辦?千頭萬緒,掙脫不開。
辯機笑了:“人人皆有枷鎖。沒有權勢套著沒有權勢的枷鎖,有權勢套著有權勢的枷鎖,誰也不得自由?!?
姚旦無語,又浮一大白。
公孫大娘一曲舞畢,姚旦想賞點什么,隨手一摸口袋,空空如也,只得道:“下次有要緊的宴會,我定邀請大娘,你先下去吧?!?
公孫大娘大約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客人,又覺得得罪不起,只能收拾東西離開,任由姚旦與辯機自己玩樂。
姚旦多喝了幾杯酒,眼角紅紅的,無故沾染上一絲媚色,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辯機心頭一跳,勸道:“舞也看完了,回去吧,醉倒在這里就不好了。”
“我沒醉?!币Φ┓瘩g,又覺得醉鬼都會說這樣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便解釋道,“我醉了只會睡著,還能與你說話就證明我沒醉?!痹捯魟偮?,兩眼一閉,身子一歪,直直跌進辯機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