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母親一口答應，著實松了一口氣。他的母親是父皇后宮中最大的贏家，若是沒有親費心幫他謀算，只怕如今坐在這皇位上的也不是他。

他知道母親的手段，也很欣賞母親的果決，如釋重負般對著母親笑著說道：“母后親自處理，兒子怎么會不放心，只是讓母后為兒子如此費神，真的是不孝極了！”

皇太后談談地笑了，她與兒子這一路走來著實不易，費盡心機走到這一步，決不能讓外人得了便宜！

她溫柔地笑著對皇帝說道：“景明，你是我親生的，為了你我不覺得勞累。只是這次的事兒是母后給你添了把柄，難為你費心周全！”

皇帝：“母后快別這么說！是姜成冕想要利用流言挑撥咱們母子，咱們至親骨肉豈能中了他這小人的離間之計？兒子最是知道母后的難處，還請母后不要放在心上，前朝的事兒都交與兒子處理，母后您放心，兒子有分寸的！”

太后欣慰地點點頭說道：“你懂得就好！林家與葉家世代姻親，我與林尚書早年間雖有婚約卻從未有公諸于眾，更是未曾有過任何愈禮之處。這其中的故事你父皇再清楚不過，皇兒你切不可為了這流言便遷怒林尚書！你如今君臨天下，更是要知道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的道理，切不可偏聽偏信?！?

皇帝：“母后放心，兒子省得！”

太后：“母后知道你能處理好這些事，只是林家的那個丫頭也不要老是冷著，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姑娘罷了！”

皇帝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側的皇后，見皇后面色無異便松了一口氣，似乎又覺得有什么不對，他微微蹙眉答道：“兒子明白！林家的丫頭也是為了平息流言才會在這時候進宮，兒子必不會寒了老師的心?！?

皇帝停了停，小心地看了眼母親的臉色，見她真的沒有太在意，便又繼續開口說道：“朕還有一事，也要說與母后知道?！?

太后：“哦？還有什么事？”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對著母親說道：“兒子還查到姜成冕似是與孟良有些牽扯，還未攀扯到內宮。只是如今這事怕是會牽扯到呈沛……母后您心中要有些準備才是！”

太后若有所思說到：“孟昭儀嘛……皇后，你盯著些！”

皇后：“是！媳婦省得，只是呈沛如今已經搬去了南一所，媳婦不能時時在旁教導。媳婦想著他也大漲了，合該給他選個可心的伴讀，帶著他好好上進才是?！?

皇帝：“皇后說的是！是該給呈沛選個伴讀了！”他略微思考一下，滿意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危險的弧度，他對著皇后說道：“你姐姐家的那個小子如今幾歲了？可曾進了書房？”

皇后聞言心中一顫，她瞧了一眼太后，卻見太后若有所思，臉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有些不忍的答道：“姐姐家的懷璧已經六歲了，今年是要進書房了。”

皇帝聞言笑意更濃，他說道：“他也算是朕的外甥，比呈沛小了一歲，做他的伴讀再合適不過！”

皇后的心“咯噔”一下，她雖然早已經想到會有今日這個局面，卻是怎么也不愿意面對。一面是她的丈夫，一面是她的親姐姐與親外甥，她真的不愿意他們站在對立的兩面。

姐姐雖為庶出女，當日卻是十里紅妝嫁進了順親王府，還記得姐姐出嫁前那一晚，她看到姐姐在自己的繡樓中暗自神傷。姐姐自幼喪母，與自己一同在母親膝下長大，她們幾乎同吃同住。

葉家雖非皇親卻也是名門望族，姐姐自幼聰慧，定然知道自己嫁給姜成冕不過是被當成一顆棋子而已。葉氏家族與皇家犧牲姐姐來安撫前燕舊皇，姐姐便也只能把自己當做一顆棋子，乖乖地嫁過去。

思及此，皇后的眼中帶著濃濃的愁思，她再一次看向太后。她多想從太后眼中看到憐惜，懷壁雖然姓姜，卻也是她的親侄孫！

只是她并沒有看到太后眼中的任何多余的情愫，太后并不接皇帝的話，只是神色安然地拿著茶碗小口喝著茶。

皇后暗自嘆了一口氣，眉頭皺的更緊了，她猶豫著對著皇帝說：“您前些日子剛剛冊封懷璧為順親王世子，如今他是順親王府的繼承人，若是養在宮里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皇帝聽了皇后的話說道：“這有什么？王府的世子養在宮里，如同皇子一般教養，這是朕在加恩于他姜氏。百姓若是知道也會稱頌朕仁德，更何況懷璧還要叫朕一聲姨丈，朕豈會為難他。”

皇后帶著些期翼看著太后說道：“可是姐姐她……”

“你姐姐若是思念懷壁，大可以進宮來探望！”太后還沒等皇后說完便開口打斷，語氣有些強硬的說道：“就算是她想要在宮中小住也使得，哀家命人把福寧閣收拾出來，專門留給她住就是了！”

太后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皇后一眼，又說道：“嫻兒，我知道你心疼你姐姐，只是她既然已經嫁給姜成冕便早應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芷兒也是哀家的親侄女，無論怎樣，我斷不會太委屈了她。切記！成大事者最忌諱心慈手軟！”

皇后還想說些什么，只見一旁的皇帝看著她皺眉搖搖頭，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著皇太后說道：“母后的話嫻兒記下了！母后您放心，嫻兒自嫁給皇上那日起，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與責任，斷不會再有這樣不該有的仁慈！”

她的聲音堅定卻夾雜著絲絲不忍，說出這樣的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皇帝只是默默地握住皇后藏在袖子中的手，將她緊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與自己的手指相扣。

他看著她，眼中帶著無盡的疼惜，卻終究沒有再多說什么。他似乎是能感覺到皇后的無助，主動攬著皇后，隨即感受到她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看了上首的母親一眼，見母親面露疲色，便拉著皇后跪安，退出了母親的懿祥宮。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