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來賓,感謝你們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我們的英雄的追悼會。這六位年輕的警察,他們為了我們崇高的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我們,人民,永遠都會記住他們……”尹文海最后舉著話筒說了幾句寄托哀思的場面話,讓后他將追悼會的主持叫上臺去,讓他們幫忙關照來賓。
尹文海匆匆下了臺,叫過幾位警察,就朝著禮堂外邊走。
B哥想起剛才那位離去的黑風衣灰頭發的年輕人是誰了,他是大地和平局的軍人!B哥曾經遠遠地見過他,尼歐菲茲。
尼歐菲茲打電話的內容B哥沒有聽清楚,不過從他離開時候的表情和匆忙行動看,應該是發生了什么緊急的事情。而且不止是尼歐菲茲和軍人們離開了。尹文海和一眾警察也離開了。
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B哥抬起頭看了看禮堂上方的鋼架結構,他的眼鏡上標記著付寒川的位置。
“川兒,你師父他們好像是遇上什么事情了,挺緊急的,要不要跟上去看看?”B哥小聲地問道。他和付寒川的輔腦小白兔有通訊連接,所以可以直接通話。
“我們沒有權限,更沒有合適的身份去參與行動。”付寒川的語氣有些無奈,“算了吧,這是警局的事情,我們已經不再是警察了。而且既然我師父都出動了,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我看不僅是警察們去了,連軍方的人都去了?!盉哥強調。
不過付寒川似乎還是陷入了一種他失去身份的消極狀態里。
尤其是現在他下邊,坐著的都是身穿警服的熟悉面孔,還有這個禮堂也是。付寒川曾經很熟悉這兒,熟悉這些人,只是現在。他們之間似乎有了距離,那些警察們依舊像從前那樣坐在椅子里,而他付寒川,卻只能貓在屋頂的鋼架上。付寒川已經和他們成了陌路人,格格不入。
B哥看著眼鏡鏡片上反映出來的數據化了的付寒川的情緒,他其實能夠理解付寒川。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好吧,那咱們就安靜地跟著主持人看這場追悼會吧?!盉哥說。
臺上,主持人最后致辭完畢,在禮堂的追悼活動就結束了。接下來,這幾位烈士的骨灰就將被送往烈士陵園進行安葬。
去烈士陵園的這一項程序,是自愿參與的。
B哥問了付寒川要不要去。付寒川說去。
于是在禮堂的議程結束后,付寒川悄悄從樓頂跳了下來,在所有人之前從窗戶跑到了禮堂外的花園里。
B哥跟隨參加追悼會的警察和家屬們走出禮堂,去花園接了付寒川,把他送進貓咪太空艙背包,然后去騎了自己的空艇摩托,朝烈士陵園飛去。
到了烈士陵園之后,B哥還是照舊先將付寒川放了出來,讓他自己找地方藏起來。
“以前的傳說里,黑貓從死者的棺材上跳過,就會激起死者尸變,讓死者變成僵尸?!盉哥一邊往烈士陵園走,一邊跟付寒川說。
“要是能再見到我的那些戰友,尸變就尸變吧,我肯定毫不猶豫地去跳他們的棺材。”付寒川說,“姚哥和趙哥,他倆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交上,那天的紅色召集令……唉……”
“我后來問過尹局長,說是本來應該是軍方的任務,但是他們遲到了,就委托了你們警察,但是叛軍的武裝力量實在超過警察太多,才會造成這個結局?!盉哥遺憾地說。
“軍方,叛軍……這些地球外邊的事情,為什么會扯到我們020區來,真是莫名其妙。現在我的那些戰友們,都只剩下一抔灰了。我的那個骨灰盒里,你說會裝著什么?”付寒川跳上了一棵樹,他看著下方,那里有幾座新墳,連排的,六個坑,是為他們這些犧牲的警察準備的。
“就是身衣服,我換你腦子的那個大腦模型被冰凍起來了,你沒什么遺物留下,就只能做個衣冠冢。”B哥說。
B哥順著細長的石頭小路,走到了那幾個新墳坑前。
警察們和家屬們還沒有趕到,他和付寒川先到了。
B哥順著那幾塊墓碑看過去,最后在最右邊的墓碑前站住了。這塊墓碑上,刻著付寒川的名字,貼著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付寒川,一臉微笑,很燦爛,只是只有黑和白兩種顏色。
“這兒是你的墳?!盉哥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大樹上,付寒川四只腳抓在樹枝上,穩穩當當,他也正看著這邊。
付寒川的一雙機械義眼有各種功能,離得不近,但是他也能夠看得清楚墓碑上的內容。
“這種感覺真奇怪。親眼看著自己的墓碑,比我化身成貓之后睜開眼,在鏡子里看見自己的新身體的時候,還有奇怪?!备逗ǜ锌?。
“是啊,你看見自己成了只貓,那是新生。而現在,在這墓地里,你看到的是自己的死亡,過去?!盉哥說。
沒等多久,之前追悼會上的主持人和一眾警察的儀仗隊,以及家屬們,就進入了烈士陵園。
能夠葬在這處陵園的人,都是人們的英雄。
主持人看見B哥的時候,還疑惑了一會兒,上來一問才知道,是付寒川的朋友。
“小川的親朋,只有您來了……”主持人看了看身后那些人,對B哥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遺憾。
B哥點點頭,他開口詢問主持人,“是啊,川兒他沒有別的親人。對了,請問一下,尹局長他們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嗎?我聽說尹局長是小川的師父,這種時候,他竟然也沒有過來?”
主持人,這位中年警察摘下頭上的大檐帽,他嘆了口氣說:“有消息來,說在鬧市里發現了死者,影響非常惡劣。尹局長不能不趕過去。唉,是啊,尹局長是小川的師父,待他就像待兒子一樣,要不是有急事發生,尹局長肯定不會不來看小川的。好了,準備開始下葬的儀式了?!?
主持人輕輕地伸手拍了拍B哥肩膀,然后轉身過去墳坑前忙碌。
“聽見了吧,鬧市區,出現死者,所以你師父才沒來?!盉哥對付寒川說。
付寒川若有所思,“鬧市區鬧事,什么人這么大膽。”
英雄們的下葬儀式開始了,有樂隊在旁邊奏著哀樂,儀仗隊的警察在小路上筆直站立,他們面容肅穆,為自己的戰友們護航。
犧牲的警察們的親屬捧著他們的骨灰盒,從儀仗隊面前走過,走向那些新墳。
主持人將付寒川的骨灰盒交到了B哥手里。
B哥跟在那些家屬的最末。手里的骨灰盒是黑色的,貼著付寒川的照片,很沉重,雖然里邊并沒有裝著付寒川的骨灰。
B哥跟著警察和家屬們,完成了最后的下葬儀式。
整個過程里,人們都很肅靜。
死亡是一種向外輻射壓力的事情,哪怕人已經不在了,但是它殘余的威力,卻會對死者身周的人,造成巨大的影響。
儀式結束了,儀仗隊,主持人,還有來賓們,都緩緩地朝墳地外邊退出去。
B哥回頭看了看樹上的付寒川。雖然能夠看見小白兔發來的付寒川的情緒數據,但是這些數據顯然沒辦法具象化成付寒川現在的具體想法。
B哥看不透,付寒川在看著自己的骨灰盒被埋進墳地的時候,會想些什么。
他站在樹下等了一會兒,樹上的黑貓一躍而下。
B哥打開貓咪艙,付寒川很準確地落了進來。
“走吧B哥,別人都已經離開了?!?
“行,走吧。川兒,從這兒出去之后,我們就要從新開始了。從今往后,你就新生了。明白么?”B哥拉上貓咪艙的拉鏈,舉起來,看著里邊的黑貓說。
黑貓付寒川微微一笑,伸出舌頭舔了舔鼻尖,“當然。”
B哥輕輕敲了敲玻璃艙,把包背上,轉身邁出輕快的步子,沿著小路往陵園外走。
付寒川在B哥背后,看著那捧越來越遠的新墳。他深深吸了口氣,無聲地吐了一句:再見,付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