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不勝冰雪似愚若奈何雨若
- 青星月影
- 4262字
- 2019-04-05 09:07:44
“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起來!”
阿若站了起來,淺淡的眸子與他相對。
“告訴我,你是誰?”
她有些不明所以,輕聲道:“阿若!”
他微微搖頭,“記住,你以后就是,逸星居阿若,明白嗎?”
“逸星居阿若。”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心里只有默默的這一句:逸星居阿若。
“阿若真的不在乎纖塵了嗎?你說過你不喜歡纖塵去碰其他人的,可是,阿若,你知道了,你會傷心嗎?你會生氣吧!那就來看看纖塵啊!”纖塵的眸中太過冷清,與此時這里的大紅喜慶氣氛很是不搭。
“你要去哪兒?”纖默似已知道了什么,早就在此靜候著他。
“我要親自去找阿若,我要看她親口說出她很快樂。”
“那千惠呢?”
“你既已答應,這就同樣是你的責任,你現在棄她而去,是你不義不誠,你現在是都主,傳出去一都之人對你可還有何可信度,大家又會如何想她。你要明白,你更該記住,你叫風纖塵,你姓風,你已不再是那個可以任性的纖塵了,你所擔負的太多,你推脫不掉的。”
大紅蓋頭下的那個人將會是他風纖塵日后一輩子的伴侶,他口中的那個“永遠的朋友”已不會再是那個他整日里掛在嘴邊念著的阿若,那個純真的姑娘,那個教給過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的阿若了。
他面露欣喜,讓所有人都可以認為他們會是彼此生命中最適合的人般的笑。
三聲禮畢,于他而言那么漫長又那么短暫,他牽著的手更靈巧,他眼前的人更惠智,他親吻她臉頰時更理所應當。只是他的笑那般深穩,穩到那已不像一個不染纖塵的他的笑。
他抬頭看著那一方天空時,是等到整個世界都沉睡了,才攀上這個纖塵少主常待的屋頂,感受著夜中的微涼風露。只是此時,眸中多了絲淡淡憂傷,因念而起又而終吧!
“纖塵!”千惠坐到他身邊。
他沒有說話,繼續抬眸看著,拖著淡淡苦澀的笑。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陪著他靜默著。
“千惠,”他叫她時,她沒有應聲,閉著眼睛。“我知道你沒睡,我們聊聊天吧!”
她依舊不動聲色。
“你知道今天誰來了嗎?夜幻,她告訴了我一個故事。”
“什么?”她沒有睜開眼。
“她說她見過一個名為阿若的姑娘。”
千惠睜開了雙眸,只是沒有說話。
“她還說那個叫阿若的姑娘決意留在了逸星居,她還說那個叫阿若的姑娘拖她送上祝福,她還說那個叫阿若的姑娘不認識纖塵。”他的語氣很緩很輕。
千惠坐起身來,看著他的眼睛,有些驚詫的表情,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我知道也明白了,千惠是風纖塵風都主的都主夫人,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永遠。”
千惠看著眼前這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笑了,似乎很釋然的微笑:“纖塵,隨你的阿若去了,阿若,隨她的纖塵走了。剩下的,風纖塵,風都都主了!”
“對不起!”
“為什么這么說呢?!與你無關,人生的宿命之責,終須參破。”
另一方夜空下同樣的兩個身影,一抹悠然,一抹憂悵,只是一近一遠。
“居主,阿若以后可以做什么呢?”
“做適合自己的。”
“那什么適合我呢?”
“你覺得呢?”
“不知道。”
“說書。”
“可以嗎?”
“修行后即可。”
“那怎么修行?”
“書中參悟,林間關注,星言入心,修行心性。”
“好!”她抬頭看著那方寂寥的天際,似有些釋然的微笑:“逸星居阿若。”
時間讓人學會了成長也學會了遺忘,總有些事情,經歷過的人才會懂,忽然間明白了,也就放手放下了,不必再過多掛念,亦不必想起,心照不宣,彼此相知。
春花秋月,夏蟬冬雪,輪回匆匆的一瞥,轉瞬間安然地過去了一年一年又一年。有些人真的將成熟滲入了骨髓,也有些人不愿天性被泯滅。
“千惠。”
“都主,夫人有事出去了!”
“知道了!”纖塵眸中戾氣已收斂太多,褪去了那股少年陽剛之氣,多了份沉穩之度。
他一個人來到了一片園中,一個僻靜的園中。矗立著的那一頭是一方墓,碑上刻著“兄纖默之墓”,他席地而坐,拿出了兩壇酒。
“哥,纖塵難得有空來陪你了吧?一年了,你把擔子都交到了我一個人手里,自己了得個清閑,也是,你這一輩子都在操勞著,其實都該是我的,你卻替我承受了那么多。你從不讓我喊你哥,所以我一直都叫著纖默。其實在我心里無論有沒有那份血緣關系,都不那么重要了,你就是我親哥。纖塵欠你的,在這里先干為敬。”他倒了滿滿兩碗酒,一飲而盡。
“放心,我知道,酒喝多了會誤事會失態,我才不會那么傻呢,你常說的要注意形象,我都懂都懂!哥,纖塵長大了,真的長大了,你在那邊安心就好。”他又敬了他一杯酒,“我還是有酒量的,不會三杯醉的,千惠很好,她是個好妻子,但是她想要的是自由,她不該被禁錮在這里,纖塵有責任,但她根本沒這個必要,所以,我會和她有一個孩子,讓他姓風,以后走著和我一樣的路,我會從一開始就教會他什么是責任,讓他樂此不疲的。到那時,她也就不必再受都主夫人這個稱呼的限制了,他也可以去繼續做她的江湖女俠了。”
“風纖塵!”
他回頭對上了她的目光,沒有再說。她朝他走來,“纖塵,我不高興,我們都在一起三年了,你居然連你的妻子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對不起。”
“還是因為你本就不想去看清楚,你不想而不是不能。”
他伸手擁抱著她,“那你說,我聽著。”
“我從小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哥哥熬出了頭,卻在內心受著道德的煎熬,我不想那樣受人指點有關他的一切,雖然我知道他做的不對,但我能理解。所以我寧愿一人在外漂泊,那個家給不了我想要的安穩,你知道本女俠在外游蕩,遇到過了多少人,為什么卻唯唯鐘情于你嗎?因為我一眼便知道你不是江湖中人,知道你只是一艘即將靠岸的小船。起初只是愧疚,之后隨你一起成長,沒什么將我禁錮的,其實我很樂意的,有一個安穩的家,有一份安全感。”她將臉頰靠在他的耳畔,緊緊抱著他。
“纖塵我好想和你生活在這里,然后我們會有孩子,教他習武,給他說書,讓他成長。”
他笑著不明。
“一定要在這里嗎?”
“有你的地方就好。”
“阿若要的不是自由和安寧嗎?”
“阿若要的只不過一個你。”
“那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因為阿若在等著你來找她。”
他想著,目光呆愣住了。
“阿若姐姐,過幾天就可以出居玩了。”
“我說瑤兒,三年都過去了,你還是一天到晚都還只想著玩啊?”
“那你這次可不要和我爭了,這樣居主就可以只帶著我啦!”
北笙無奈地搖搖頭:“不和你爭,不和你爭。”
阿若笑著看著他們這對歡喜冤家,居外每隔一段時間會來不同的人,他們隨同居主在外,見過不少,那份天性并沒有隨著所謂的修行而被修,難得的一分保持,居主說萬事隨緣順其自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修行。而阿若則是三年中未踏出過這里一步,沒有什么可以禁錮到一顆心,除非他自己想。
“阿若姐姐,不然瑤兒把機會讓給你好了。”她笑道,“阿若姐姐修行得越來越像居主了。”
“這算是在夸我嗎?”
“瑤兒你就是再在這兒呆上個十年,你也還是變不了你的心性的。”北笙道。
“你似乎每天都會來這里看風景。”居主目向著遠方,遠方有一處居外的風景。
“從這兒看風景會很美。”
“阿若,你在這里多長時間了?”
“三年了。”
“三年很長吧?”
“過去了就不長了,阿若覺得自己的修行還是不夠的。”
“夠不夠也要用了。”
“什么?”
“三年不見外物,可愿出去走走?”
“去哪兒?”
“尋人。”
“尋誰?”
“下一任居主。”
“居主你還年輕,怎么就想著要找繼承人了!”
“居主的修行從小便開始,沒有十幾年是做不到的。”
“居主知道他在哪兒嗎?”
“有緣自會相逢。”
“那萬一找不到呢?”
“阿若覺得先去何處?靈都或是風都還是…”
“當然是居主定吧!”
“韓城。”
“為何?”
“在這個世間,總有著那樣一些人,他們不愁吃穿,卻極為貧乏,他們的精神處在空虛迷惘之中,一股慵懶之風席卷在他們之中。”
“逸星居白衣肖寧。”阿若喃喃。
居主微點頭:“救人于身卻難在心,那時逸星居中人不外流,留得了一場患,逸星居中人使命在身,技能在身,便要有所用,此后他們只是曾受教于逸星居,以江湖身份散居各處,適時而出,居主出居,他們自知付命。”
他看著阿若一臉糊涂的樣子,輕笑,“不懂?”
阿若沒有回答。
“果然修行還不夠。”
“修行夠了就可以出居了?”
“怎么?想了?”
“沒有沒有,阿若的修行估計也要一輩子了!”她笑道,“我去準備一下。”
“阿若。”他隱隱叫了她一聲,“把南瑤北笙叫來,居中需留一人。”
“居主,要不阿若留下吧!”
“你真的想留下嗎?等到下一次可就是十年了。”他淡淡一句,沒有看她。
阿若背對著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走。
“阿若有些結還未了,時間痊愈的終歸不是源頭,修行修的不僅僅是表面,更多的還是心。”居主起身,目光投向遠方,眼中一片廣闊。
阿若低著頭沒有說話。
“逸星居只為舒人之心,愈人之身,無論阿若把這里當做了什么,一個避世之所,一個療養之處,一個心向之始,還是一場修行,都不重要了,而這恰好是一個機會,阿若可該好好看看自己的心了,逃避終究治不了根。”他的語氣很平淡。
“居主,阿若……”阿若想起當初選擇留下來之時:
“阿若姐姐,你怎么了?”南笙和北瑤摻著突然暈倒了的阿若,有點小擔心。
“居主,你可回來了,你快看看阿若姐姐,我診不出來她怎么了?!”南瑤習醫也是卓有成績的,但畢竟年紀小,見之少。
居主久久看著臉色慘白的阿若,她微微張開了眼睛。
“你在這之前,還中過另一種毒?藍靈谷中罕見之毒。”
阿若有些吃力地點點頭。
“無礙,先好好休息。”居主面色從容。
“居主,阿若姐姐她,,,?”
“是我當初疏忽了,這藍靈之毒侵襲身體各部,尚有殘存,慢性之毒,急不得,若是在居中療養一段時間,或許會慢慢驅散。這殘余不會再致命,只是會讓人萎靡。”居主道,“書屋中或許會有這療養之法。”
“阿若姐姐,可要在這兒多陪瑤兒幾天了!”
她微笑,“麻煩居主了!”
“無事。”
多待在這里幾天間,居主很周到地叫來了夜幻,若是有何消息可以讓她作為轉告。她起初沒好意思說,夜幻便與她說著居外的故事,恰好又提到了風纖塵,她就聽著他的消息,他成為了都主。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局外人聽著另一個人的故事,她競沒有勇氣去問什么了,甚至搖頭說著他們不認識了。
她那時突然很想知道若是他真的以為自己死了,她和那個出手相救的千惠女俠會在一起嗎?若是在,那根本就是自己想的太深了,若是不在,她還念著阿若,阿若可以在逸星居從居主學些東西,把自己的病完全治好,至少不會再讓他憂心。
她做了一場賭注,結果是前者,她的病好了,而她也不用再去努力配得上他了,已經有人和他相配了。
那時她的心有些亂,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因,總之便是留了下來。她不想去承認自己的意氣用事,她掩飾著自己浮躁的心,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一個足以自欺,讓自己相信的理由。當時她說出的一番話是心中的一個聲音,一個光亮的聲音,那片陰霾下的計劃度量強行被擱置到了一邊。居主答應了,她以此作為自己努力的理由,自己也以為這就是心中的聲音,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從未說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