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隱藏在時光中的秘密(2)
- 迷霧之城
- 勁行
- 5559字
- 2018-05-29 20:24:41
卡翠娜當時才十七歲,愛情究竟是什么,她還不明白。她覺得男人都差不多,特別在巴黎這座充滿脂粉味的城市。至于維克多,她也只是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亞多瓦伯爵家的舞會上,王后領著卡翠娜去見維克多,因為是晚上,燦爛的燭光照在維克多稍有些削瘦的臉上,熠熠生輝。維克多只有二十五歲,但看上去卻有著超越年齡的老沉。卡翠娜從小就是一個美人坯,王后也格外喜歡她,很早就和諾曼男爵說一定要幫卡翠娜找一個好夫婿,而侍衛官維克多不僅出身名門,而且出色能干,是宮廷內外公認的明日之星,他們倆能結合在所有人看來就是天作之合。第一次與維克多相見,卡翠娜并沒有想太多,她只是想盡情狂歡,甚至忘卻了維克多的存在。她不知道維克多在走廓外徘徊了一夜。在宮中多年,維克多第一次感到了春天的氣息,清新、迷人,飄蕩在周圍。
第二天,母親問起了卡翠娜對維克多的印象,卡翠娜很隨意地答了一句,還不錯吧。
誰也不曾想到這句隨意的話幾乎改變了她的一生。一個星期后,維克多家人及宮中的官員駕著十多輛頂著流蘇的華麗馬車,來到了卡翠娜家提親,諾曼男爵分外高興,為此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宴會。卡翠娜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已經沒什么退路了。
那天下午,卡翠娜和維克多在卡翠娜家的后花園里第一次單獨見面。在陽光的照耀下,維克多的臉顯得格外蒼白,但眼神卻異常的堅定。詩一般的語言,樂章似的對白讓卡翠娜的內心觸動了一下,但這真的是愛情嗎?她不知道。接下來的事似乎就順利成章了,現在等待的就是結婚。
但安吉爾的出現就像一道閃電,讓她的內心瞬間被點亮了。如果這瞬間的光芒讓少女的心燃燒了幾天,沒人再來加柴助火,這火也就漸漸熄滅了。但是世事卻是難以預料,不曾想到他們的第二次相遇會在卡翠娜的家里。
諾曼男爵本是個商人,雖然花錢買了個貴族的頭銜,但骨子里依然是將金錢作為立身之本。憑著他對商機靈敏的嗅覺,很快就與混跡于巴黎上流社會的這個英國香料販子建立了聯系。幾天后,安吉爾出現在卡翠娜家也就順理成章了。
阿黛爾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安吉爾的情形。那天下午卡翠娜和阿黛爾在花園里打鬧,一直鬧到客廳。畢竟她倆都還是女孩,看見父親和一個客人正由外往里走,只想轉身到花園回避,卻沒想到那客人很驚訝地喊了一聲:“卡翠娜!”
卡翠娜愣了一下。在短短的幾秒鐘內,阿黛爾看見卡翠娜眼神中極復雜的變化過程,從迷茫到羞澀再到溫柔。一位外表極為俊朗的男人,帶著和煦的微笑站在了她們面前。十五歲的阿黛爾都能聽見卡翠娜心中情竇初開的聲音。
席間,安吉爾都是和男爵在交談。吃完飯,他就告辭了,似乎也沒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半夜時分,阿黛爾夜起時發現陽臺上站了一個人,嚇了一跳。仔細看,原來是卡翠娜。她悄悄走到窗臺邊觀察,看見墻外站著一個人,這個人竟然是安吉爾。他們相互凝望著,彼此都沒有說話。
他們開始約會了,約會的地點在男爵家的花園。每天到了黃昏,卡翠娜就請求阿黛爾為她望風,他們倆隔著花園的鐵欄桿互訴衷腸。漸漸的,他們不再滿足于隔著欄桿相見,于是相約一起去郊游。卡翠娜是個單身的貴族少女,不能獨自出門,便央求阿黛爾同她一起,撒了個謊說去一位熟悉的女伴家。
那天,隨行的還有安吉爾的幾位朋友,到了郊外卡翠娜簡直快樂極了,從未感到如此自在過。郊外的林地里有著大片的空地,停著一些大篷車和帳篷。人們都說住在這里都是能算命的吉普賽人,這些吉普賽人是從東方來的流浪者,過著與眾不同的漂泊生活。趁著安吉爾與朋友們交談的機會,卡翠娜和阿黛爾溜到林中,去找吉普賽人算算命。她們遇見了一群奇怪的人,為首的男人盯著卡翠娜許久說:“小姐,請留步好嗎?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卡翠娜迷惑地問:“你們是算命的嗎?”
那男人說:“姑且算吧。”
那男人向卡翠娜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大概意思是說卡翠娜正在走向危險的境地,魔鬼在向她招手,希望她能及早回頭等等。
一番話下來,嚇得卡翠娜和阿黛爾大驚失色,趕緊回頭就走,那個男人在背后喊:“我叫阿達,有什么問題還可以來找我……”
卡翠娜匆忙跑出了林地,不由哭了起來。安吉爾趕緊問發生了什么事,她告訴他遇見一群吉普賽人,說了些奇怪的話。還沒等她將來龍去脈說完,眾人就大笑起來,說那些吉普賽人都是些騙子和小偷,就會嚇唬小女孩。
聽了大家的話,卡翠娜才釋然,重新快樂起來。
4
離開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關于安吉爾和卡翠娜的事終于傳到了諾曼男爵和維克多的耳朵里。諾曼男爵非常生氣,家里所有的人都聽見了男爵在教訓女兒,接著卡翠娜從男爵的書房里沖了出來,把自己關到房間里哭得死去活來。
為了斷絕他們倆的關系,男爵限制卡翠娜外出,任憑卡翠娜大哭大鬧,甚至以絕食威脅,男爵絲毫不為所動。卡翠娜餓壞了半夜出來偷吃東西,而男爵知道廚房里的食物莫名其妙地消失后非常得意,他想女兒鬧絕食也不過如此。他不知道的是,卡翠娜和安吉爾常在深夜的花園里隔著欄桿談情說愛。談情說愛是一件費體力的事,卡翠娜常常去拿食物供兩人分享。
那段時間維克多常常來,不過是在白天。由于夜里過于興奮,白天卡翠娜沒什么精神,看見維克多就哈欠連天。卡翠娜的表現讓維克多非常難堪,只能和男爵夫婦聊天。但維克多還是信心滿滿,他說安吉爾不過是個花花公子,在巴黎玩夠了就會離開的,到時安吉爾又會去別的城市勾引純情的小女孩,卡翠娜總會醒悟的。
果然沒多久安吉爾就要離開巴黎了。人們都說維克多善于忍耐和等候,這些品質讓他始終處于不敗的地位,所以年紀輕輕,在宮廷中誰也不敢看輕他。自從被母親送入宮中成為國王的侍衛官,他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照顧國王和王后的日常生活和處理宮庭事務上。他雖是貴族子弟,卻絲毫不嬌寵。母親波利涅克夫人為了取信于王后,犧牲了他的青春歲月,十年的宮廷生活徹底改變了他的性格,讓他在錯綜復雜的宮內環境中變得格外的冷靜與清醒,但內心的孤獨和滄桑只有他自己明白。
雖然安吉爾這樣的英國紈绔子弟像一陣風吹過了,但誰能保證以后不會蹦出一個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呢?他覺得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所以特向國王請了一段時間假,頻繁出現在男爵家。
卡翠娜的心情似乎絲毫沒受到影響,她比原來更快樂,對維克多依然是不冷不熱的。她告訴阿黛爾,安吉爾去西班牙有急事,辦完事他就會回來迎娶她,臨走前還一再叮囑道:“記得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少女們總是容易被這樣美麗的詞匯所打動,何況是自己一見鐘情的人,就算是再苦再難她也要挺過去。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安吉爾毫無音訊,維克多來到家里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有時甚至一天幾次。維克多和男爵在商量他們的婚事了。他們把婚禮定在了新年后的一月六日。那時己是初冬,距離圣誕節只有一個月。卡翠娜記得安吉爾說過,圣誕節后新年前會趕回來。萬一他不能按時趕回來怎么辦?想到這里,她就坐立不安。為了不出意外,男爵己不許她隨便出門,也許現在能給安吉爾傳遞信件的只有安吉爾在巴黎借住的一位朋友——安德烈。安德烈是一個熱愛探險的法國青年,他也在印度呆過,是安吉爾要好的朋友。但是怎么樣才能見到安德烈?卡翠娜又想到了阿黛爾。阿黛爾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幫助母親去訂做一些小禮品,如果哪天阿黛爾再出去,可托她去趟安德烈家。
幾天后機會來了,男爵夫人遣使阿黛爾去外邊取她定制的新外套,那地方離安德烈家不遠,卡翠娜央求阿黛爾幫幫忙。在圣奧諾雷街,她見到了安德烈。安德烈說安吉爾剛剛到達西班牙,事情辦完了就會盡快返回巴黎。他答應將卡翠娜的口信稍給安吉爾,由于安吉爾在旅途中,暫無法收到信件,所以只能寄往英格蘭康沃爾圣菲爾堡,期望他回到家后能看到信。如果他在圣誕前夕回到家,稍作休息動身,絕對能在新年前回到巴黎。
聽到這個消息,卡翠娜便安心了不少。
十二月初,第一場大雪來臨了,圣誕和新年的氣氛越來越濃。既然婚事己提上了日程,維克多自然熱情高漲。
此后的二十多天,安吉爾還是沒有音訊。
眼看圣誕節就要來臨了,卡翠娜又陷入了焦慮狀態,有時候她覺得她的愛情不過是個幻覺。
再過十天婚禮就要舉行了,維克多往日蒼白的臉上變得生機勃勃,所有的愛意都寫在了臉上。卡翠娜看著他,漸生了對維克多的愧意。他是善良和儒雅的一個人,如果沒有安吉爾,也許她是會愛上他的,但她的心完全亂了,安吉爾成了她擺不掉的影子。
平安夜到了,安吉爾還是沒有任何音訊,卡翠娜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在那樣快樂和祥和的夜晚,她獨自一人哭泣到天明。維克多曾對她說過,安吉爾是一個傳奇,傳奇是會撩動人內心的,但卻不可當真。她覺得這話對極了。
可在圣誕節這天事情有了轉機,阿黛爾隨同男爵夫人外出,突然一個男人從背后跟了上來,原來是安德烈。安德烈趁著男爵夫人沒注意塞給了阿黛爾一封信。
親愛的卡翠娜:
當你收到我的信時,我己在返回巴黎的路上了。今天下午我回到圣菲爾堡看見了安德烈給我的信,了解到我離開巴黎以后發生的事情,就迫不急待地給你回信。再過幾天就是圣誕節了,英格蘭的鄉間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在這個寂靜的冬夜,因為對你的思念變得格外溫暖。
外面依然在下雪,但我不能再等了,稍做休整我就出發。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答應我,這次回巴黎后和我一起回去,我不愿以后再在思念你的日子里度過,這樣的思念太讓人受折磨了。你目前的狀況我都知道,親愛的你一定要挺住,我就回來了。今天是12月22日,我24日清晨從圣菲爾堡出發,26日可到達倫敦,29日即到達巴黎,我一定會到的。
不多說了,記住一定要等我。
愛你的安吉爾·瓊斯
可是圣誕節過后,安吉爾還是沒有出現,29號過去了,很快新年就要到來了。卡翠娜再也按捺不住了,31日下午她發瘋了似的從樓上的房間沖下來往門外走,還沒到門口就被男爵給攔住了。男爵大聲訓斥著她,她則叫著:“今天誰也別攔我,誰攔我就死給誰看!”
男爵有些怕了,但仍然不肯放手。卡翠娜忍不住大哭了起來。正僵持著,維克多來了,看到這個情形他對男爵說:“我帶她出去走走,她想去哪兒我就帶她去。”
于是卡翠娜被維克多帶走了。
幾個小時后,天色黑了,維克多才將卡翠娜送回來了。卡翠娜已經恢復平靜,她帶著悔悟的表情繞過男爵獨自上了樓回到房里,看見了阿黛爾才止不住淚如雨下。
“他是個騙子,他是個騙子。”她嗚咽著說。
此刻,也許她已愿意把這段情放下了,回復到真實的生活中去。但是要放下一段情會這么容易嗎?新年的鐘聲即將響起,她發起了高燒,口中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安吉爾。
可安吉爾到底在哪,他真的是一個騙子嗎?
此刻,安吉爾正在巴黎的監獄里。
原來維克多在圣誕節前后便從卡翠娜的表情變化上嗅到了不祥的氣息,趁著男爵夫人帶她外出試穿結婚禮服的機會,偷偷溜進了卡翠娜的房間,在化妝盒里發現了安吉爾的信。他根據信件提供的信息,在29日黃昏將剛到巴黎的安吉爾以走私罪逮捕了。
新年即將到來之際,身在監獄的安吉爾也發起了高燒,寒冷的北風不斷從窗口涌了進來,讓他全身顫抖不己,而烈火卻在心胸不停地燃燒。鑒于瓊斯家族在英國的地位,如果他死在巴黎容易造成外交事件,維克多決定將他驅逐出境。
1788年12月31日深夜,病重中的安吉爾被銬上了手銬、腳銬,押上了囚車。馬車沿著空曠的大街疾駛而去,遠遠地聽見了教堂新年的鐘聲響起。他望著夜色中的巴黎哭了。
5
凝視
正午的陽光穿透枝葉射入了人的眼睛,讓人感到一陣刺痛。
“你流淚了,安吉爾!”貝克牧師停止了講敘望著陸云起。
“哦,沒有。”陸云起如夢初醒般怔了一下。
“它一定在觸動了你的內心!”貝克牧師說。
陸云起沒有回答,他知道眼眶的確濕了。這時墓園外的大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瓊斯伯爵來了,他接你回圣菲爾堡。”貝克牧師說。
“怎么這么快就來了?”陸云起問。
“可能他牽掛著你的傷情,我們走吧。”
“可安吉爾后來怎么樣了?”
“不著急,以后再說。”
很遠就在貝克牧師家門口看到了羅伯特,還有史密斯先生、醫生和小松。
此時的陸云起身心疲憊,讓小松看了大為慚愧,趕緊跑到他面前跪下說:“全是奴才不好,沒有照顧好老爺,讓老爺受苦了!”
這一跪不僅讓洋人們吃了一驚,更是讓陸云起大驚,立即將小松扶起來。“別這樣,不是早和你說過在國外不要來國內那一套嗎?”
“可是老爺,你現在這樣,回了國你讓我怎么交差啊?”
“我真的沒事,老爺以后小心就是了!”
小松點了點頭才站了起來。
羅伯特走過來,拍了拍小松的肩膀,對陸云起說:“我們所有的人都在為你擔心。”
“真的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
“可是威廉,你為什么會摔成這樣?”
“哦!是這樣的。”貝克牧師走了過來解釋,“早上陸先生在海邊散步,由于霧色太濃沒看清前方的路,從巖壁上摔下去了,幸虧被我看見了,就讓他到了我家,簡單包扎一下,算不上嚴重。”
“哦!謝謝您了,貝克牧師。”羅伯特說。
不久,羅伯特他們帶著陸云起回圣菲爾堡了。醫生對他做了全身檢查,幸好只是一些皮外傷,無啥大礙,羅伯特才放下心離去。
羅伯特前腳剛離開,小松“啪”地又跪下了。
“你這是怎么啦?不是和你說了不要來這一套嗎?”陸云起趕緊起身。
“老爺,現在這沒洋人,小的有幾句話要說。”
“什么話起來說吧!”
“不,老爺,我就這么說。在北京的時候,臨行前太太交代了一定要照顧好老爺,這一去千萬里,如果您有什么閃失就拿我是問,老爺您不考慮自己,也得為小的考慮,萬一有個什么閃失,叫小的怎么回去交差啊。”。
“我也沒怎么啊?也不過摔了一跤,沒那么嚴重!”
“老爺您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在陸家也有五六年了,對老爺的身手還是知道的,不可能自個兒摔得頭破血流。小的知道老爺半夜里就出去了,肯定是遇著事了!”
“這小子,我真服了你!”
“但是有些話我還是得說,這宅子陰氣太重太不吉利,咱們還是早點辦完事早點走人吧。”
“好了好了,什么事情我都明白,你別瞎摻和,趕緊給我起來,累死我了,我還得還得好好休息呢。”
陸云起說著便躺到了床上,小松看到老爺真有些生氣了才無奈地走出了房間。
也許是真的累了,陸云起在這個下午好好睡了一覺,醒來時便到院子里走走,在噴水池邊上遇見了羅伯特和海倫騎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