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面具 上
- 搖羊一變是小狼
- 燎秋
- 2197字
- 2019-03-05 22:08:34
進來的那人走到方煙床邊,輕輕掀開她的被子,把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到她的臉上。
她握住那雙手,肉乎乎的。
楊姨胖乎乎的,走起路來慢又重。這時候除了楊姨能給她送個冰袋,也沒人會來看她。
除非是方銘,過來看她笑話。他也不會輕輕地敲門,只會咣當一聲撞進來,跟只母雞似的尖銳地笑一會,嘲諷幾句,又像頭牛一樣摔門沖出去。
莽夫。
“對不起啊,孩子。”
楊姨跟她道歉。“我倒是看到了那孩子干的事,但我說不了呀,我那癱在床的丈夫還指望著我這份工作賺些錢糊口。”
她說著說著,倒哽咽起來,摸了方煙臉上腫起來的指印,“我得罪了她們,我一家就活不下去了呀。就是對不住你......苦命孩子,那家人怎么下得了這么狠的手,作孽啊。”
她被陰影遮住臉,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怪楊姨嗎?她怪過,現在不怪了。
楊姨的丈夫半年前從樓房上摔下來,摔到了腦子,至今還在家里躺著。
在此之前,楊姨一向都是對她很好的。做了什么好吃的,都給她留一些,悄悄端到她房間里,讓她吃了,再把盤子端去洗了。她最愛吃楊姨燉的雞腿,連根斬開,一個都能吃飽。
方家自然是不缺這兩個雞腿錢,隨便哪處的房產,都夠買數不清的雞腿。但是林至柔和方銘就是喜歡看她可憐巴巴,寄人籬下的樣子。
方煙吃飯是不能上桌的,都是和楊姨一起在廚房吃得。
說來好笑,她也是正兒八經方家的人,是方隕的女兒。過得怎么就這般不如意呢。
在外面別人誰能知道,方家竟然還有一個女兒。她倒也樂得清閑,除了日常背個鍋,吃飯不上桌,她也愿意不上桌,一看到他們就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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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問方煙這小半輩子的美好回憶是什么,她倒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然。
真要說起來,可能是她房間里床內層藏在一堆雜物下的木頭盒子。
上中學后她時常感嘆,若哪一天自己突然撒手人寰了,這世間搞不好什么都留不下。除了那個木頭盒子。
木頭盒子里有她很多寶貝東西。家里沒人的時候,就掏出來看,一樣一樣的把小東西拿出來,把玩,看完了又小心翼翼地裝進去,再小心翼翼地塞到原處。
方隕才不是個什么好東西,不是個好爹,更不是個好丈夫。
方煙剛沒了媽,轉眼就將林至柔恨不得八抬大轎娶進方家,當年想盡了辦法藏,又想盡了辦法娶進來,又怎樣呢,方銘不過哇哇落地兩三年,剛剛能撒蹄子跑,方隕不就又在外面養了新的女人。
林至柔想方設法嫁進來,自以為嫁得個金龜婿,竄上了枝頭成了鳳凰,也想看一看云端的景兒,誰知道是個外強中干的,那句話怎么說的。
金絮其外,敗絮其中。他方隕恨不得用上全身解數來詮釋這八個字。
方家早就變了天,什么祖輩家產,甭管有多少,甭管有多少年,擱方隕手里能給你統統敗得精光,自家公司掛個名,人模狗樣偶爾去上個班,聽職工畢恭畢敬叫聲“方總”,心里就舒坦了。
擺出董事長架子,還要暗自打量公司最近多了什么年輕貌美的姑娘。色胚子!她方煙早看出來了,小時候停在院外的車,透過窗戶旖旎的男人和女人,男人是她的混賬爹,女的容貌變來變去,三天一換。
她早習慣了。
這一切林至柔不是不知道,可她仍是賢妻良母的樣子,從沒見她生過氣。
方隕喝個敏汀大醉,被司機送回來,爛泥一樣的癱在玄關上,她和司機道聲謝,溫溫柔柔地把方隕扶到床上,給他脫衣服,給他擦嘔吐出來的臟污,又親手去廚房給他做醒酒湯。
方隕第二天凌晨一醒來就暗自發誓,以后絕對對她好。雖然通常過不了三天就拋之腦后。
不得不說,林至柔確實也是個能帶得出去的。窄窄的腰一只手都像是能握的過來,皮膚白皙,容貌姣好。嫁入方家后也在努力控制形態,上瑜伽班。
方隕若有什么重要場合,要攜帶家眷,帶著她去,別人都會喊她一聲“方太太”。她微笑著端起酒抿一口,淡淡應下來。
久而久之,在周邊人里,林至柔的風評倒開始好了起來。好像大家都忘了原本的方太太并不是她,也忘了她不過是小三上位。罷了。
在那種紙醉金迷的社交圈里,誰管昨日的方太太到底是誰呢。
方太太今日是你,明日是她,統統與自己無關啊。別家的事暗自笑著戲謔幾句,麻雀一樣咂咂嘴,就煙消云散了,誰又是什么屁股干凈的角兒。
若不是方煙見過林至柔到底什么模樣,她當真信了她擺出來的這幅樣子,也當真信了她林至柔是真的愛方隕。
不過林至柔空心經營的這幅空殼子,唬方家那一家子足夠了。嫁進來的第二年就給方家生了個大孫子,這下方家再不怕方家要在方隕這兒斷了香火。
方家,那可是大家族,祖上是給皇帝賣過命的將軍。若是林至柔生不到個兒子,方家人可是要給方隕重新找女人的,三妻四妾算什么?
我方家可是給皇帝賣過命的,祖宗往上數多少代,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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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方隕又是喝醉被司機送回來,林至柔和往常一樣,給他擦洗,換下沾滿臟污的衣服,把方隕安置睡了之后,便去廚房給他煮醒酒湯。
客廳昏暗的很,只開了幾個小燈。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打在樹葉上嘩啦啦作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的氣息。
方煙的房間在一樓的廚房旁邊沒多遠,方銘的房間三樓,林至柔方隕在二樓。
往常這個時候,方煙晚自習還沒有放學,但這天下雨,方煙中午回家路上淋了雨,到家就發了燒。
她迷迷糊糊地讓江邱南下午幫她請個假,便滾到床上裹了個被子睡了,睡了一下午,做了幾個光怪陸離的夢,渾身是汗。
半夢半醒間,聽見旁邊的廚房有很大的動靜。她強行讓自己醒來,渾身是汗。
她不舒服地睜開眼,伸手揉了揉眼。
”咣當!”陶瓷玻璃破碎的聲音,其聲音之大,驚得方煙從床上一躍而起,像只炸毛的貓。
“嘩啦啦——!”“咣!”破碎聲還沒結束,甚至變本加厲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震了。
方煙一骨碌從床上跳下來,踮起腳尖跑到門那兒,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