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暢和來福剛出門，身后就傳來沈萬億的聲音，“老彭，召集人手，通知店鋪，立刻、馬上！”

來福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問，“姑爺，你剛才和沈老板說的什么呀？”

“沒什么，隨便磕叨磕叨。先去匠鋪，拿了粉筆和黑板漆樣品，然后去督學大人那里。”

耿定向雖是督學御史，但他不是南京本地人，也沒在本地買田置宅子，因而就住在臬司衙門后堂。秦焦裕昨夜沒回書院，就是住在耿定向處。

臬司衙門，換現代的說法，那就是省人民法院或者公安廳；臬司衙門后堂……理解成政府機關大院也就差不多了。

顏暢到后堂的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后。

被差役引到后堂時，耿定向正和秦焦裕下棋。秦雀兒侍候在秦焦裕身后，文遠站在耿定向身后。

秦焦裕和耿定向都是下棋的當事人，自是專心致志；秦雀兒和文遠都是懂棋的，看倆人下棋也能看出個所以然……唯獨香茗不懂棋，也就三心二意了。

一看到顏暢過來，香茗立刻揮手，“姑爺，這邊，這邊！”

香茗這一叫，其他四個人想靜下心來也不能了。牛頓煮懷表的故事給小學生看看也就行了，除非是連續干了幾十個小時的活，神經已經麻木，否則沒那么多牛頓。

恰逢耿定向執白子的間隙，聽了香茗的話，抬頭就看見顏暢，“你來了。”

耿定向也是把手里的黑子扔回棋盒，“可算來了。”

秦雀兒早一步過來也是報信的。耿定向可以說是局外人，沒什么壓力，在這下棋還算正常，但是秦焦裕……那可是書院院長啊！竟然也這么悠閑的下棋。

‘等于出了事，就我一個人著急，其他人都不著急。’心底暗罵一句，顏暢現在可算明白什么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了。

“督學大人。”

耿定向點頭，隨后將棋子扔回棋盒，“老秦，你這棋力退步的厲害啊。”

秦焦裕搖頭，“不是我退步了，是你進步了。”說著，又是一陣感慨，“以前書院不忙的時候，有事沒事就琢磨棋譜，這陣子天天想著教學的事，復盤的時間都沒了。”

耿定向笑著搖頭，“我這一天天都忙成一鍋粥了，我倒是想棋力進步，關口是他能么？”

說著，又看向顏暢，“對了，小顏，你棋藝怎么樣？”

領導永遠是忙的，哪怕中午十一點還在下棋，那還是忙。

顏暢心里暗暗揶揄一句，道，“我的棋藝嘛，要看和誰下。”

顏暢說的是實話，論真實的棋藝……圍棋壓根就沒接觸過，可沒接觸過不等于是菜雞。最直接的，打開一個圍棋APP，這樣，別人就不是和你下棋，而是和現代社會的AI機器人下棋了。想想阿爾法狗狂虐圍棋世界冠軍，在明代，那不是隨便虐嘛。

耿定向當然不知道顏暢的情況，也誤解了顏暢的意思，笑道，“看來你也知道給本官惹了大麻煩呀。”

“給您惹麻煩了？”

還是秦焦裕知道顏暢不懂這些，便解釋道，“書院兩百學生集體鬧青樓，傳開了就是有傷風化，耿大人身為督學御史，有民風教化之責……”

顏暢明白了，等于自己給耿大人臉上抹黑了。怪不得剛才那么說呢，敢情耿定向以為自己是覺得羞愧，所以不好意思贏棋。

想想也難怪，要是現代社會某學校幾百個學生集體去夜總會，還打了人，教育局不出面都不可能。虧得秦院長的關系在這，估計耿定向也是礙著人情，不好意思直接翻臉。

顏暢心里明白，卻故作詫異狀，“兩百學生逛青樓，這和民風教化有什么關系？”

耿定向聞言立刻把臉一沉，“這還用說嗎？”

見耿定向這幅模樣，顏暢立刻道，“王安石也說了，無色路斷人稀，所以……”

顏暢話未說完，秦焦裕就打斷了，“顏暢，你是不是糊涂了，王安石也能拿出來說事？”

這話把顏暢說得一：王安石不是大家嘛，老牛逼了，怎么就不能拿出來說事？

還是秦雀兒湊過來低聲道，“王安石可是和秦檜并列的大奸臣，怎么能說他呢。”

“臥槽，王安石是大奸臣？”

也難怪顏暢如此，事實上，王安石身負罵名九百年，直到清朝晚期才陸續有人替他翻案。

不管怎么樣，王安石是不是大奸臣不是重點，顏暢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

“我覺得沒什么呀，他們不在書院的時候本來就泡在酒色財氣里。”

耿定向已經不說話了，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顏暢。

顏暢也不懂耿定向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反正繼續說下去，“他們逛青樓正說明督學大人教化有方。”

聽到這，耿定向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夠了！”

耿定向這一巴掌下去可是用足了力氣，桌上的棋盤都被拍碎了，黑白棋子落了一地，估計回頭打掃的得花好一番功夫才能撿回來。

秦雀兒被耿定向這反應都快嚇呆了，秦院長也是一怔。

只顏暢卻不管不顧繼續道，“這些學生可都是有錢的主，還是個讀書人，而且是有功名的秀才！勾引良家婦女他們有資本吧？大把的良家婦女愿意被他們勾引吧？可他們為什么沒有？就是因為督學大人教化有方！總有人說為富不仁，按我說，勾引良家婦女，玩別人老婆，那才是不仁；逛青樓，這算正常消費，哪不仁了？哪有傷風化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正當買賣。”

顏暢可不是為了學生開脫才說這些話的，而是打心眼里這么認為。畢竟嘛，現代社會N多富二代、官二代就喜歡玩別人老婆、玩別人女朋友；相對而言，沈兆京、何定國這些古代富二代都是直接找專職人士解決生理需求，簡直是現代富二代的楷模啊。

秦焦裕已是聽得呆了，耿定向也無言以為。

顏暢再接再厲，繼續道，“太祖皇帝還開過青樓呢，說明太祖皇帝他老人家是贊成這種行為的。如果說逛青樓就是有傷風化，那是不是說當初太祖皇帝做錯了？我可是擁護太祖、擁護朝廷、擁護大明律的三好青年。”

耿定向也回過神來，“不要偷換概念！書院集體逛青樓，還打人，這……”

“集體逛青樓怎么了？江南貢院對面就是青樓一條街！先有江南貢院，后有秦淮青樓。江南貢院宋朝可就在那了，秦淮河什么時候那么多青樓？還不是當初太祖皇帝定的？這說明太祖皇帝也是意識到學生有正常生理需求的，也是需要逛青樓的。大家科舉都那么緊張，完事一起去青樓，所以嘛，集體逛青樓完全就是太祖皇帝欽定的娛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