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不決昏過去，能拖一時是一時。

吏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顏暢的腿又一次受到暴擊，雖然沒斷，但痛是免不了的，身體是在兩個世界，但身體感知是連著一顆大腦的，順帶著，現代社會的顏暢立刻哎吆一聲尖叫。

劉欣蘭聽了沈德民的建議，當即就向院長提交停止一切工作的申請，又花了一天時間查閱病人病例、核對用藥記錄、復查手術過程，忙完這一套，既然無事可做，便到沈德民這里當了個護工。

劉欣蘭和沈德民本來在說些悄悄話，冷不丁聽到顏暢一聲尖叫，兩人同時側目，見顏暢那只沒斷的腿似乎在抽搐，“怎么了？”

顏暢倒吸一口涼氣，看了眼沈德民和劉欣蘭，緩緩搖了搖頭，“沒、沒事……”

兩個世界同時行走，看起來很遛，但這體驗實在是不佳啊。

劉欣蘭見狀，忙起身道，“我看你樣子不像是沒事的人。”

面對如此質疑，顏暢總不能說自己在異世界的身體受了傷吧？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只得道:“這腿突然就有點癢了，緩緩，緩緩就好。”

劉欣蘭還是有些不相信，倒是沈德民插嘴，“小顏就那樣，就喜歡一驚一乍的，當他不在就行。”

顏暢翻了個白眼，“行，以后別讓我和你下棋。”

“威脅我？”沈德民故作惱怒狀，“現在我侄女來了，有他陪我下棋，還要你？”

沈德民這故意生氣的模樣沒讓顏暢害怕，倒是讓劉欣蘭一笑，“好了好了，舅，你先待會，我給他看看。”

“給他看什么呀，這些天，你也別來了。”說著，沈德民瞪了眼顏暢，“平時你爹媽讓你找男朋友，你總是說工作忙，沒時間。現在好了，趁著得空，多出去看看。”

“好好地提這個干什么？”

“怎么能不提？”沈德民努力想端起長輩的架子來，可他現在這病模樣，哪里還有什么威嚴，說的越多，就越像是喋喋不休的老頭，“你已經二十八了，快三十的姑娘了，到現在還沒結婚。以前也就算了，現在還窩在我這病房里，你媽以后免不了要埋怨我。”

早上還神色萎靡，或是真相信沈德民那一套辦下來就能夠化險為夷，劉欣蘭現在竟全無煩惱模樣，竟還有心思說笑，“醫院里就不能找了？醫院多少人相互看對了眼結婚的，我就不行？”

“能看對眼早就看上了，還等到現在？”

說話間，劉欣蘭已經走到顏暢這邊，看了看顏暢的腿，又摸了摸，“好像沒什么問題啊。”

‘你不是前列腺做手術的專家嗎？看腿也是專家？’顏暢心里如此想，嘴上卻道，“本來就沒有問題，你當然看不出問題。”

“不管你找不找男朋友，既然院長準了你的申請，這些天別來醫院了。等鑒定委員會什么時候開會，你能參加就參加，到時候再說。”沈德民戴上老花鏡，拿著手機，“再到醫院，可能生出別的事端。”

網上的言論，顏暢白天沒少看。

就像沈德民早上說的那樣，現在網絡傳播成本越來越低，造謠成本隨之也越來越低。現在病人具體的死亡原因還在查證，短短十來個小時，網絡已經出現很多版本：

有的說是前列腺手術沒做好，引發腎臟功能衰竭，進而導致病人死亡，這暴露了現在的醫療工作者不負責任；有的說是手術縫合出了問題，病人半夜下體大出血，醫院搶救不及時，導致病人死亡，這暴露了醫院的敷衍和應急能力不行；還有的，那就更離譜了，說是醫生在做手術的時候，把手術刀忘在病人身體里……

顏暢看著也覺得不對勁，不得不說，這些所謂的‘自媒體’蹭熱點的速度很快，但這個事實在是……

“這不應該啊。”

沈德民摘了老花鏡，“什么不應該？”

“現在網上版本太多了，不正常。就算病人家屬要在網上求助，就算有人要散布謠言，總得統一口徑吧?你說腎臟衰竭就只說腎臟衰竭，說縫合有問題就只說縫合有問題……不管怎么樣，統一口徑啊。現在冒出這么多說法，正常人都會感覺不對勁，總不能那人倒霉透頂，這些個亂七八糟的原因他一個人全都遇上了吧？還有……”

顏暢說著就想發笑，“手術刀忘病人身體里……這可是前列腺手術，哪來的地方忘手術刀？總不能下面手術做的好好地，醫生臨時在上面開了個口子，專門把手術刀塞進去吧？”

劉欣蘭是這次手術的主治醫師，當聽到顏暢說‘總不能下面手術做的好好地，醫生臨時在上面開了個口子，專門把手術刀塞進去吧’時，一時沒忍住，竟是噗嗤一笑。

顏暢也是跟著笑，“網友也不是傻子，正常人只要用腦子想想就知道這不是真的，這謠言造出來有人相信？”

劉欣蘭也覺得有問題，“病人家屬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在網上發這些東西的人，怎么會有這些。”

沈德民點點頭，“的確不是那幾個病人家屬發的。”

沈德民這話可謂語出驚人，顏暢聞言心底一跳，倒是劉欣蘭，聞言道，“舅，你怎么知道？”

“因為這些都是我找人做的。”見顏暢和劉欣蘭詫異模樣，沈德民微微一頓，“小顏，你說忘手術刀那個沒人相信，后面應該有人回吧？”

顏暢皺著臉往下翻了翻，在下面發表回復的還不少，雖然很多人都說這是假的、這不可信，但是仍然有部分人堅定的認為這是事實，給出的原因也很粗暴直接——畢竟現在醫院老是亂收費，指不定就是為了臨時要病人加錢搞得這一出。

“有，還不少。”

自己用的可是UC瀏覽器，號稱超越谷歌，全球安裝量第一的手機瀏覽器。

UC瀏覽器不見得多好，關鍵是UC的小編很流弊。他們總有這樣一種魔力，一張毫不起眼的圖片，一則平淡無奇的新聞，在他們的文筆加工之下，分分鐘變頭條，閱讀量別說10萬+，100萬+都不在話下。

這樣的新聞，有一個統一的名字，UC震驚體；對于UC的小編，人送外號‘UC震驚部’。

看看標題，果然其然，還是震驚體：震驚！手術刀留體內，老人當夜死亡！

之前沈德民就提及，輿論一旦過了頭，就算鑒定委員會證明手術沒有問題，為了安撫群眾，也要做出處分。現在看來，有沈德民在，別說劉欣蘭的手術沒問題，就算有問題，這么一搞，信息量分散，輿論也注定高不了。

以前看這些東西只是當做打發時間的笑料，現在看來，用處還是蠻大的，“這應該是公關吧？”

劉欣蘭：“舅，我手術又沒出問題，你這么做，搞得好像我真做錯了一樣。”

“謠言害人，以防萬一。這些東西，該利用的，還是要利用的。小顏，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你說我看你干什么?我要是早點認識你，當初學生喝農藥的時候直接找你公關就行了，至于受這么大罪嘛！”

第一次看到沈德民的時候，只覺得是個糟老頭子；

再來，在得知沈德民是前教育廳廳長的時候，也只以為是個退休寂寞的老頭；

后來，聽沈德民說女人如何如何，更說出升官發財死老公那一番言論的時候，顏暢只以為沈德民看的挺透徹。

如今，先是醫療事故那一番言辭，再有現在這一番不知什么時候安排下去的公關……

沈德民這個老頭啊，看起來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體內的能量可不小啊。

故意弄一些混淆視聽的消息，盡管這看起來很可笑，但的確能起到分散注意力的目的。

記得當初網絡上到處都在傳李小璐出軌，卻有大批人跑到李小冉微博下面開罵……很多人都覺得去李小冉那邊開罵的人是傻帽，可人家是真傻帽嗎？覺得那些人是傻帽的人才是傻帽呢！后面有曝光，那是李小璐花了一千四百萬公關費的結果。

公關公司搞了這一出，一下就分散N人的注意力。

也不要覺得一堆人去罵李小冉，對李小冉有什么不公平。人家李小璐可是掏了上千萬的公關費的，拿錢消災，古今至理。壞人做了事，還總去寺廟捐點香火錢求心安呢！佛祖和菩薩都默認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人又有什么不能？更何況，人家李小冉借助那次背鍋被罵事件還上了熱搜呢，不管李小冉愿不愿意、承不承認，Ｎ多不認識李小冉的人通過那次事件知道了她李小冉，她也是因禍得福。

各取所需，兩相歡喜嘛！

想讓廣大人民群眾不再關注某個事件，只要拋出更多不同的料就可以；那么要廣大群眾注意某個事件呢？反過來是不是就行了？可以用娛樂圈經常用的四個字——持續爆料。

想清楚這些，顏暢也覺得自己似乎沒必要繼續裝昏迷了。